“人这一生要做许多抉择,深思熟虑的决断也未必是对。”宿清焉从容道。
扶薇慢慢逼近他,追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宿郎分得清吗?”
“不悔即是对。”
扶薇望着宿清焉,探究的意味更浓。起先这丝探究还被她眸波潋滟所遮,如今倒是显露无疑。
她再问:“那……宿郎曾为何而悔过?”
“不曾。”宿清焉温笑着,“人生短短数十载,于历史长河更如红尘里的纤粒。前路尚难赏尽,何必悔当初。”
扶薇静静望着他。她上挑的眼尾慢慢落下,妩媚散去,多了许认真。
执政人的身份,第一项技能就是识人善用,扶薇向来以识人之能自傲。那些城府颇深的老臣也能被她一眼看透。
可是她发现有一点看不懂面前的乡野书生。最初不过见色起意,觉得他这样的玉人留在身边作伴很能为江南之旅添春。然而她有些猜不准这个怪人的想法。
不是他城府深,而是真诚得反倒令人生疑。
扶薇不喜欢在她掌控之外的人和事,若是以前,必除了干脆。可现在不是以前,她不是长公主,面前的人也不是朝臣敌党。
扶薇声线柔和下去:“这么晚了,今天还要抄吗?”
“还有最后两页抄完我再走。”宿清焉左手拿起笔,蘸墨继续誊抄。
扶薇在他身侧,微微倚靠着长案,瞧着他抄书。
宿清焉抄完一页,刚伸手翻到下一页,扶薇的手的影子落在书页上。
他翻书的动作微顿,看着她指尖的影子逐渐靠近。
扶薇动作缓慢而轻柔地碰了一下宿清焉的眼睫,一触即收。
宿清焉眨了下眼睛,而后一边揉了下被她碰过的眼睛,一边问:“有东西吗?”
“有啊,有一根细细的羽毛。”
扫着人心里,勾得心痒。
宿清焉疑惑地抬眸。
“我帮你。”扶薇弯腰凑过去,轻轻地吹看不见的羽毛。
突然之间拉近的距离,让宿清焉措手不及闻到扶薇身上的香。他几乎是本能地屏息、握着毛笔的手也跟着下意识紧攥。
窗外的风忽然用力灌入,折断了支摘窗的支木,“砰”的一声响,窗扇摔合。
扶薇吓了一跳,转头循声望去。
窗扇关合前的最后一股风猛地吹来,吹起她的秀发,青丝拂在宿清焉的脸颊上。
丝滑微凉的触觉让宿清焉闭了下眼,待他再睁开眼,一切风平浪静。她的发丝仿佛不曾吻过他。
他长长的眼睫动了一下。
而扶薇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唤人进来查看支摘窗。
花影很快进来查看,而后禀告只是正常的年久折断。“主子,还需要开窗吗?”花影请示。
已经很晚了,扶薇便没让她再去开窗,关就关了。
待花影退下去,扶薇转眸看向宿清焉,在花影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又开始专心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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