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度蜜月人在巅峰圣诞节闹别扭雷声隆隆
我后来才打听到,当时赶紧奔向我身边,奔向已失去知觉而四肢伸开地躺在那寒冷的地面上的我身边的,不仅仅有马特维,也还有我的对手与对手的朋友。亨利希伯爵流露出一个人极度绝望时的所有表情,他痛苦地谴责自己接受了挑战,他还说,如果我死去,他将终生不得安宁。他们三个人把我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就立即组成了一支担架队,决定徒步把我送到城里,因为他们担心沿着那糟糕的道路,骑着马驮运我会给我平添颠簸之苦。我本人呢,几乎没有意识到我身边发生的这一切,沉入那迷迷糊糊的无感觉状态,这种状态差不多是一种至上的快乐,但它时不时地被那刺骨钻心的伤疼所产生的痛楚打断。只有这疼痛才能迫使我睁开眼——可是,观看着我头顶上的蓝天,不知为什么我却认为,我这是坐在小船上漂游,疼痛的劲儿过去之后,我又将大脑与心灵都抛入谵妄之中。
我现在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当时我是怎样被抬回住所的,莱娜塔又是怎样迎接我的,不过,马特维后来对我说,她在这些情形中显示了英勇无畏的胆识与处理事务的才干。继那难以避免的、由于伤口发炎与失血过度而不省人事的几天过去之后,我又在失去记忆能力的状态中度过了好几天,我现在甚至都不能在这里把我的大脑当时在发烧发热之际所产生的幻象给转述出来,因为一向总为理智活动而创造出来的词语,无法适应对于丧失理智时所产生的幻景的描写。我现在只清楚,很奇怪,我对莱娜塔的回忆丝毫也不曾与这一谵妄状态相掺合;从我的记忆中,仿佛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海绵粉板擦给抹掉那样,最近一个时期所有的痛苦的事件均被抹掉了,我主动为自己追忆起我当年在新西班牙的生活中自己的形象。而当我在那很稀少的神志清明的时刻,在自己的面前看见莱娜塔那张充满着关切的脸的时候,我却想象着,这是——安詹里卡,那位入了基督教的印第安少女,当初我在切姆波奥拉(1)时,这少女曾与我在一起生活过一段,后来,在她有过那些不体面的行为之后,我又不是没有几分伤心地主动与她分手。正因为如此,我在自己那谵妄状态中,总是怒气冲冲地推开莱娜塔的手,愤怒地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借以作为对她的那番操劳的回报:“你为什么呆在这儿?走开!我不愿你与我在一起!”——莱娜塔每一回都接受了这种粗暴的态度,她很痛心,但毫无怨言。
我与亨利希的决斗是在星期三发生的,只是到了星期六,在那彻夜祈祷的时刻,我才第一次比较明显地恢复了知觉,这时,我已经能够认出这将我的视界封锁起来的房间,已经能够意识到我的生命在其中转危为安的这几天,最后,我也认出了莱娜塔,她身着玫瑰色的短上衣,这上衣上绣着白色与深蓝色的花饰,与一条裙子,我们相识的第一天里我所见到她穿的那条裙子。她这时一直专心地关注着我的表情,突然间,她根据我的眼神猜测出,我的神智清醒过来了,在高兴与希望的冲动中,她立即扑向我身边,叫喊道:
“鲁卜列希特!鲁卜列希特!你认出我来啦!”
我的意识依然十分模糊,就像那雾霭漫漫的远景,在这种远景中桅杆看上去好像是塔,但是这时已经能记起,我曾在亨利希伯爵的长剑下挣扎,在我试图深深地叹息一声时。我感觉到遍及整个胸口的刺骨扎心的疼痛。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念头,我就要由于创伤而死去,而记忆力的这种闪光——乃是那最后“回光返照”,它常常标志着即将降临的死亡。于是,人的心灵本身的那种乖戾品性开始作祟了,这种品性,能向一个罪犯提供机会让他在绞刑台上还与刽子手开玩笑,我竭力要对莱娜塔说出那些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下是最漂亮的话,尽管这些漂亮的话根本不是发自于内心的:
“莱娜塔,你看见了吧,我这将要死去——这是为了让你的亨利希能活下来……”
莱娜塔带着哭泣声跪倒在床头,把我的手贴到她的嘴唇上,不是在说话,而仿佛是透过某种墙壁而对我喊叫起来:
“鲁卜列希特,我爱你!难道你不知道我爱着你!我早就爱着!你一个人!我不愿让你在不知道这一真情时就死去!”
莱娜塔的表白是那尚且还能铭刻在我的意识里的最后一束光线,过后,我的意识重又沉入黑暗中去,在它的表面上,仿佛那不可见的篝火的反光,那些红色的魔鬼重又开始狂舞,它们挥舞着宽大的衣袖,编织着长长的尾巴。但我内心却听见了,它们在自己梦魇般的狂舞中用合唱继续重复着莱娜塔的表白,它们歌唱着,叫喊着,在我头顶上号叫着:“我爱你,鲁卜列希特!我早就爱着!你一个人!”——于是,穿过那谵妄的迷宫,沿着它那陡峭的阶梯与急遽的塌陷处行进时,我仿佛一直携带着这些宝贵的话语,可是,这些话语的重量压断了我的肩膀与胸口:“我爱你,鲁卜列希特!”
我第二次神智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值星期日午祷前钟声敲响时,这一回,尽管身体还虚弱,伤口还发疼,但我已感觉到,某种界限已经被越过,在我身上——是生命,我——就在生命中。莱娜塔就在身旁,我用眼神向她暗示:我认出了她,我记住了她昨日说的话,我对她很感激,我现在是幸福的,她也明白了我的心思,重又跪下来,跪在地板上,把她的头向我俯过来,就像人们在教堂做祷告时那样把头低低的俯下。我意识到,我仿佛是从坟墓里站了出来,我感觉到莱娜塔那温柔的睫毛正触抚着我的手,我看见了静谧的曙光,我听见了那微弱地穿透窗玻璃而传入我耳边的祈祷前的钟声,这种意识与感觉,视觉与听觉——使这一瞬间妙不可言超凡脱俗,仿佛在这一瞬间里,所有那些对于一个人来说最美好的与最宝贵的东西一定要被全部聚合在一起。
我的健康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恢复的。我被创伤死死地钉在床上,几乎没有力气动弹一下,我十分惊讶地观察着,莱娜塔是多么麻利多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家庭生活的全部运行,她为我不停地张罗着,她迫使路易莎对她言听计从,她不让那些探视者惹我厌烦。那些探视者愈来愈频繁地敲我们的门,比我们预料的要多得多。因为马特维每一天少不了要来看我一次,我的败北使他多少有几分羞愧,但他自然没有失去其十分达观的精神抖擞,也没有压抑他那温厚开朗的快乐风度,路泽安·施泰因也几乎是同样经常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人很执着,一心要弄到我的病情方面的情报,好向亨利希伯爵禀报。最后,还有那位医生,这是马特维给我请来的,也是每天必来诊视一次,这个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一顶圆帽(2),是一个墨守成规者,也是一个外行,我认为,我为我的生命之转危为安而要感激的那些人之中,这个医生的功劳是最小的。
我本人对医学固然不完全精通,但当年在父亲的药房里实习时,后来在军旅的探险的征途中也都见过不少的创伤,于是,一旦我获得理智地去思索的能力,我立即命令:把阿斯克勒庇奥斯(3)的这一位献身者,由各种令人恶心的东西炮制出来的所有油膏统统给扔掉,而改用绝对清洁的温水冲洗伤口,此举引起了莱娜塔的惊慌不安,招致了黑衣医生的勃然大怒。可是,我明白,这并非儿戏,而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举措,我在自己身上已经找到了相当大的意志,好让自己这一决定穿上铠甲,那种不论是威胁还是请求都不能将其穿透的铠甲,我行我素。后来,伤口一天接一天地见好,我便带着既身为病人又身为医生的那种神气,得意洋洋地向人家展示我的疗法的成功。
每当我与莱娜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俩就都把病情给忘了,因为这时只想着去重申,她爱着我,而我听着这些表白觉得太甜美了,由于这些表白,我的心脏开始那么剧烈地搏击,以致于我都感到伤口的疼痛了。我上千次上万次地询问莱娜塔:“你真是这样地爱我吗?那你先前为什么不对我说这事呢?”——她则上千次上万次地回答我:
“我早就爱上你了,鲁卜列希特,你怎么竟然没发现这事?我常常对你悄悄地嘟哝着这个词:“我爱”。你呢,没听清,总是追问我,我说什么,而我常常就回答说:“就这样,没什么。”我欣赏着你,你的脸,这张严峻与严肃的脸,你的眉毛,这交会到一起的浓眉,你这显示出刚毅果敢的步态,可是,每当你有心来捕捉我的秋波,我的爱意融融的眼神时,我就开始对你谈起亨利希。多少个夜间,如果你是独自一人睡着,我就蹑手蹑脚地溜进你的房间,来吻你的双手、胸口、双脚,同时我又提心吊胆生怕把你给弄醒了!而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常常上你的房间去,也去吻你的衣物,你的枕头,就是你睡觉时躺在其上的那个枕头。但是,难道我还敢表白,说我爱着你——在我向你说过我对亨利希的爱情那些经历之后?我那时总感到,你会鄙视我的,你会认为我的爱一文不值,如果我把这爱抛来抛去,像抛一只皮球那样,从一个人抛向另一个人。咳,可是,你用自己的温柔、自己的忠诚、自己的爱情的力量,那像山洪一样强大无比、不可阻挡的爱情的力量,把我给征服了,难道说,我在这事上有什么过错!”
我询问莱娜塔:
“可是,你却把我打发到那几乎确定无疑的死地?你禁止我去碰亨利希的一根头发,你命令我把胸口送到剑锋底下!要知道,当时的情形,距离他把长剑径直插进我的心脏,已是寸毫之遥!”
莱娜塔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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