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血液没一会就变得粘腻,十方带着护卫终于赶到,见她这副样子差点以为魏怀恩已经受了伤,慌忙下马奔到她面前查看她的情况。
“本宫无事……”她认出了来人,声音再没了温度,像是神思不属却又不得不将眼前的混乱理清。
“十方,把那个人严加看管,不许他死了。”她指向还恨恨不服的巴尔。
“漠南质子在那辆马车里,让江鸿的人继续看守。”
“派个人立刻回城,带上明州最好的外伤大夫回来和车队汇合。萧齐中箭了。”
“兵士中受伤严重的,也一并抬到马车里。”
“是,殿下。”十方不敢耽搁,立刻会同西北军一起恢复秩序。
没人再关注魏怀恩,也就没人看到曾如明珠般耀眼的嘉柔公主瘸着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萧齐所在的马车挪去。
刚才喝退南林军时她也是一样的装束,被风吹乱的鬓发,撕掉半片的裙摆,可那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她眼中灼灼的亮光,那是她不需要任何衣饰便能撑起的风骨傲气,压得人生出臣服之意。
可是听见萧齐在她背后中箭的闷哼时,她无懈可击的帝王之心也随着他的落地一并碎开了裂缝,呼呼透着风。她不能不向萧齐靠近,那是唯一吸引着她的火源,是她不能分隔的另一条命。
江鸿正在处理萧齐胸口的伤,在她爬进马车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说:“你按住他,我来拔箭。”
她默默靠近,在江鸿惊讶的注视中,避开伤口趴在了萧齐身上:“动手吧。”
被撕开的衣衫让他裸露的皮肤有些凉,但好在很快就被她脸上的温度暖了回来。那支箭深深没入他的左胸,但好在够偏,即使是她也能看出并没有刺到要害。
人命关天,江鸿也来不及问什么就利落下手,拔箭同时又有血液溅出,闭目昏迷的萧齐全身绷紧欲要弓起,但魏怀恩死死压着他,让江鸿用药棉堵住伤口之后再包扎妥当。
“我给他吃了保命丹,两处箭伤都不在要害,只要能醒过来就不会有大碍了。”江鸿戎马多年,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万幸有他在,才让萧齐得到了最快的处理。
魏怀恩心疼地碰了碰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听得江鸿犹豫的声音问:“呦呦,你要不先出去吧,他大腿的伤你在这里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哥哥。”她膝行过来在江鸿手边的药箱之中拿出了剪子,神情自若地把萧齐的裤子从腿根剪开再把裤腿扯掉露出创口:“这样便无妨了。”
病中无男女,衣衫下都是一样的皮肉,但是她就是觉得,如果萧齐有意识,一定不希望把那处伤疤展露给其他人,她不想让他醒来之后再为此难过。
大腿上的贯穿伤有些骇人,江鸿先折断了另一端的箭头,再拔出了断箭。巴尔出手时,他看见了萧齐中箭的全程,便和正把披风解下给萧齐盖上的魏怀恩说道:
“巴尔那两箭一箭要萧齐死,一箭是冲你来的,要不是萧齐跃起帮你挡了,恐怕现在你也在鬼门关外了。不过这小子还算聪明,知道用长剑挡了一下,让本来会射进他心口的箭歪了,不然神仙都来不及救……”
魏怀恩躺到了萧齐身旁,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右侧给他保温:“是啊,幸好有他,他会好起来的,对吗?”
“……嗯。”江鸿不赞成地看着魏怀恩的举动,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对待忠诚下属应有的关怀了。“我这就叫人生个炭盆来,你不必这般对萧副使。”
“哥哥,你看不出吗?”魏怀恩把萧齐的右手搂进怀里,似乎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一样:“他是我的人,我只要他。”
“什么?”江鸿不敢相信地抬高音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难道不知道他,他是……”他是阉人!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他是阉人,她一直都知道。也许曾经她也看轻过他对她的妄想,但是在江鸿质问的时候,她却觉得难过。因为所有人只看到他的身份,看不到他那样好的一颗心。
“我看你是疯了!呦呦,他虽然救了你,可是你大可以赏他封他,别闹了,和我出去。”
江鸿气怒难当,要不是萧齐还在昏迷,他恨不得揪起萧齐的领子好好问问到底喂呦呦喝了什么迷魂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呦呦看上阉人。
魏怀恩淡淡地看了江鸿一眼:“哥哥,我不是小时候跟在你们身后的小孩了,我是嘉柔公主,是手掌批红之权,统揽六部政事的皇女,我要谁,不需要问过谁同意,更不是胡闹。”
伸出去欲拉魏怀恩的手停在半空,江鸿在她的目光中紧紧攥拳捶在马车壁上:“好,好,你不听我的,我也管不了你,可你想过要是姑母和怀德还在,会不会允许你做这种混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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