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赶紧收敛了神色,温声回道:“是,奴才把桂花蜜换成了陈皮。”
原因不言而喻,她说了不喜欢,他就不会再犯,甚至比之前的味道更好。
魏怀恩很难不把萧齐当成最特别的那一个,他就像是一个只属于她的精致容器,无论她的好还是她的坏他都尽数收纳,把每一个她都牢牢记住。他从来不会评价她,他只会按照她喜欢的样子重塑自己。
有他在,总能让她觉得自在又舒心。
她的食量不大,萧齐端来的也都是小巧又精致的菜色,又用了几口之后,魏怀恩便放下筷子漱净了口。
“萧齐,厉空此人还能用吗?”
萧齐心神微震,魏怀恩现在的神情淡漠而疏离,像从前每一次给他下达命令时一样。早知道他就应该多和水镜问几句话,看这情形,魏怀恩袖手旁观的日子要结束了。
“回主子,奴才以为,小事可以,其余的……不可信。”
“就是只能用钱了?”
“……是。”
“他是不是接手了严维光在南林府的势力,并且已经投靠到端王麾下了?”
“主子怎么知道?”萧齐和她对视一眼,半跪在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端王的行迹一一说清。和魏怀恩所猜想的大差不差,厉空虽然远不如严维光厉害,但南林府的势力依然听命于他,而且让端王和南林的联系由明面转为了暗里,比以前还难拿捏他。
厉空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那日惊变之后,魏怀恩就匆匆离开了京城,连带着萧齐也不再是玄羽司的副司使,即使萧齐给了他良籍,让他以虎卫营旧人的身份进了玄羽司,也比不过端王的利诱。
谁让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体弱,恐天不假年,年岁合适的皇子就只有端王一个。
而且,听说端王妃已经有孕,只是还未公布。
除了眼前的富贵前程,还有厉空本身对孟可舒的妄念。他在孟家踏入南林府的那天就把她强掳了来,整个孟家除了她,无一活口。这样大的把柄因为萧齐常在皇恩寺没有第一时间得知,也让厉空再也无法从端王手下背叛。
因为他要瞒着孟可舒这一点,用家人的安危换她在他府中听话活着,不能寻死。而端王也因为有他在,得以插手玄羽司的事务。
魏怀恩听罢叹了口气,萧齐所说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玄羽司再由皇帝把控,也不可避免地会掺进各方势力,任何一个衙门都是如此,她不心疼自己的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可是,永和帝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不会立端王为太子,因为“太子”会一直在行宫将养到十岁的皇叁子魏怀恪长大,能够与端王抗礼时,才有可能真的死去。而在那之前,永和帝要她用担任压制端王的角色,为他的江山安稳赎罪。
这条路,以前是她拼了命也要踏上的权力之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按照永和帝的安排走下去。也许魏怀恩应该感恩戴德,应该感谢永和帝的不追究还允许她继续插手朝堂,可她用了这样久,把自己关在皇恩寺里足不出户,也无法让自己坦然接受亲生父亲这种把儿女当成棋子去博弈的谋划。
她也觉得自己伪善,明明哥哥死在端王一脉的阴谋中,自己也一直想要搞垮端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她以前一直以为,永和帝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因为他就是从尸山血海里踩着兄弟的尸体踏上皇位,也一直教导他们仁善友爱。可在知道了定远侯是杀害哥哥的真凶之后,他居然还在算计自己的江山稳固,算计双方均势,像一个在斗兽场上的冷漠看客,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却爱极了人们为了权力你死我活的模样。
她能猜到,永和帝不会再给她多少时间自我放逐了。或许过了中秋,或许在母亲冥诞之后,她就不得不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回到那个四方的天空下,在他搭好的戏台上把这场戏唱完。
谁让她做得比哥哥还要好,又是一个绝对不会对永和帝的皇位产生威胁的公主。
这些事一旦想清楚,她就觉得齿冷。她恨死了那片宫城,那里消磨了母亲的生机与爱意,把哥哥逼成了连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现在又要献祭她的自由与一生,可她又能如何挣扎,就算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也无法对命运说不。
只因为她是公主,只因为……
等等。
魏怀恩弹坐起来,好像一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阴云被狂风瞬间吹散。她抓着萧齐的眼眶下缘和下颌骨强硬地抬起了他的脸,一双燃烧着火焰的杏眼贴得离他极近,呼吸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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