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们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也不愿堡主大动干戈,听说那白发魔女十分厉害,若然两败俱伤,如何是好?而且卓相公为人如此之好,明知我们想偷骆驼,也愿收容,我们又怎忍相公赴险。”
何萼华忍不住问道:“何以你们刚才又不说。”那人道:“那时我还不知道就是卓相公,后来碰到副堡主和霍元仲,我们说起有这么一个”异人“,霍元仲立刻猜出是卓相公。
霍元仲好像很熟悉你们……“卓一航插口道:”玉罗刹和我都曾与他交过手。“那人道:”怪不得。白发魔女又名玉罗刹也是他说的。许多人都不知呢。“
那人续道:“后来他们三人就来找你。他们本来是堡主请来探听你们行踪的。”卓一航道:“慢着,那一个是副堡主?”那人道:“我们的副堡主是点穴名家……”卓一航道:“哦,那不用说了,他是使判官笔的。”何萼华道:“还有一个又是谁?”那人道:“。听说是以前称雄西北的”阴风毒砂掌“金独异的一个门人。金独异的门人很多,他死了之后,有些门人走到塞外。”卓一航道:“怪不得我对他的掌法似曾相识。”何萼华又问道:“那么白石道人你知道吗?”那人摇播头道:“没听说过,不过前几天,天龙派的喇嘛来了一大批,有人说夹有一个道士在内,也许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白石道人也未可知。”何萼华跳了起来,道:“你们的堡主没发请帖给我。我也要去了。喂,今日是什么日子?在大漠之中,见日起日落,时节日子都忘记了。”那人道:“今日是七月初四,七夕之期,便是我们堡主重立香堂的日子。”何萼华道:“这里离风砂堡还有多远?”那人想了一想,忽笑道:“如果你们是贺客,可以刚好在七夕之期赶到。”卓一航笑道:“我们就是要去道贺。”
那人急道:“卓相公还是不去的好。我还想请卓相公劝那白发魔女也不要去。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了卓相公固然不好,伤了我们的堡主也不好。”卓一航道:“我知道了。
我们自有主意。你们的堡主既然要你们去请人,你们就快走吧。“那两人告辞之后,何萼华忽然拍掌说道:”真是意想不到!“
卓一航愕然问道:“什么意想不到?”何萼华道:“看这两人面生横肉,却也知恩善报。嗯,大哥这沙漠之地,如何找得十大锅水。”卓一航知她记挂自己所受的毒砂掌伤,笑道:“这个容易,你听我说……”忽然蹙了双眉,说不下去。
原来卓一航适才自忖,以自己现在的内功造诣,大可不必利用水气之力,凭“玄功内运”,也可将体内的毒自已迫发出来。可是再仔细一想:在玄功内运之时,自己一动也不能动,这时需要有人给自己推揉穴道,若是男人,那还罢了,偏偏何萼华却是女子:若何萼华功力极深,那么隔衣认穴推揉,那也还可以,偏偏她功力尚浅,必须脱了上衣,让她亲接肌肤。
何萼华不知所以,见他双眉紧蹙,不觉慌了,说道:“大哥,你为我受了这伤,。我却无法相救,如何是好了大哥,我靠你去找爹爹,大后天使是七夕,你的伤,这,这怎么办?”卓一航心道:事急从权,不能顾虑这么多了。何萼华泪盈双睫,上前拉卓一航,卓一航道:“毒砂掌算不了什么,只是要你帮忙。”何萼华道:“怎样帮忙?”卓一航将方法说了,并教她怎样推揉穴道。何萼华破涕为笑,格格笑道:“你这个人真怪,既然如此容易,何不早说?快盘膝坐下。”卓一航解了上衣,调好呼吸,眼观鼻,鼻观心,有如老僧人定。
何萼华替他推揉穴道,助他发散,过了一会儿只见卓一航满身热气腾腾,睁眼说道:“行了,只是热得难受。”何萼华拉开帐篷一角,让冷风吹进,道:“歇会儿你再穿上衣服。”
这时卓一航运功已毕,热得直喘气。何绿华心想:不如逗他说话,让他分心,那就没有这样热了。于是问道:“你和玉罗刹很要好吗?”卓一航“唔”了一声,似答非答。何绿华故意逗他道:“我不信,你们怎会好得起来?”卓一航微微一笑,心道:男女之情,奇妙无比,你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如何懂得?何萼华续道:“玉罗刹喜欢打架,是吗?”卓一航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她欢喜找人比试,也不致惹出这么多麻烦了。”何萼华又道:“你不欢喜打架,是吗?”卓一航又点了点头。
何萼华格格笑道:“可不是吗?你们两人性子根本不同。她是有名的”魔女“,你却像个文雅的书生。怪不得她和你闹翻,本就合不起来嘛!”
卓一航怔了一怔,这话也说得有几分道理。又怕她口没遮拦,被玉罗刹暗中听见,心中一烦,热气更冒。急道:“不要再提玉罗刹了,好吗?”何萼华微微一笑,道:“那么我拉胡琴唱给你听,我爹爹心烦的时候,也是喜欢听我唱歌的。”
卓一航心道:只要你不胡言乱语,唱什么都好。便点了点头。何萼华拿出哈萨克人送她的那把胡琴缠问卓一航喜听什么?卓一航道:“你就唱一支欢快的江南小调吧。”
何萼华理好琴弦,边拉边唱道: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茶蘼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万种千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调子本是江南一带的歌妓从“西厢记”的曲调变化出来的,描写张生远去之后,久久不归,莺莺惦记之情。只因文词活泼风雅,故此流传民间,大家闺秀也欢喜唱。何萼华见他说欢喜欢快的调子,便随口唱了出来。卓一航妙解音律,不觉轻轻叫了声:“练姐姐。”
何萼华不禁噗嗤一笑,道:“你说不提玉罗刹,你自己又提了?喂,听说玉罗刹美苦天仙,可是真的?”
卓一航心道:“男女之情,岂是因容貌相悦而起?”便道:“她现在白发满头,容颜非昔,要说美吗?她可还比不上你,可是……”正想解说为什么纵使玉罗刹又老又丑,自已也还喜欢她的道理。忽听得一声长笑,脆若银铃,帐篷上嗤的一响,玉罗刹割开一个裂口,跳了下来。
卓一航这一惊非同小鄙,“练姐姐”三字想叫却未叫得出来,只见她银丝覆额,容光仍似少女,柳眉一竖,眼如利剪,横扫了何萼华一眼,却仍是笑吟吟的道:“好俊的人儿,好美的琴声,为什么不弹下去?”卓一航急道:“这不关她的事,是我,是我……”正想说“是因我受了毒砂掌,她替我治。”那知这么一说,误会更增,玉罗刹一声冷笑道:“是你,你好呀!”嗖的一声,拔出佩剑,朝卓一航分心便刺。
原来卓一航漫游草原的时候,她已到慕士塔格山的驼蜂看过辛龙子守护的仙花,虽知这仙花要几十年后才开,可也感念卓一航意念之诚,因此也到草原追踪,不料今晚相见,却刚好见到他赤裸上身,听何萼华拉琴:又听到他和何萼华谈论自已的容貌,这一下爱意反成怒气,恨极气极,不由得拔剑出鞘。
何萼华惊叫道:“玉罗刹,你这是干什么?你杀了他,没人救我的爹,我可要和你拚。”拔剑闯上。
卓一航迈上一步,挺胸迎接剑尖,苦笑道:“练姐姐,能死在你的剑下,在我是求之不得!原来你爱我还是如此之深!”玉罗刹面色一变,急忙缩手,何萼华剑到后心,被她随手一撩,飞出帐外。
这刹那间,玉罗刹心头浪涌,是爱是恨,亦已难明。卓一航向前一扑,拉地衣角。玉罗刹凄然笑道:“你是官家子弟,正派掌门,拉我这个草野女子做什么,你随她回武当山去吧!”轻轻一跳,卓一航扑了个空,玉罗刹的影子又不见了。
卓一航颓然跌倒,何萼华莫名其妙,道:“咦,玉罗刹怎么这样大的脾气啊!”她天真无邪,竟是连想也想不到玉罗刹会吃她的醋。正是:琴声飞大漠,弦者倍关情。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卅二回 漠漠黄沙 埋情伤只影 迢迢银汉 传恨盼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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