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回到家的,何溪忘了,奇怪的是,他没有多难过,怒火平息后,他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退出瞿孝棠的世界的想法,转而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好笑,因为从瞿孝棠说‘绝不再打扰你’那一刻起,他应该就已经退出了。
在何溪的认知里,他妈有病和他妈有精神疾病,这是两个概念,没有人可以做到在听到后者时不去产生某种程度上的联想,何溪也一样,他无法适应以那样的方式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何瑾玉病情的叙述,因为无论怎么表达,他都会替何瑾玉和自己深切的感到悲哀。
何溪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人,恍然间,镜子里好像多了个人,他很严肃,鬓角有几丝银发,他穿着白色大褂,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脸色看起来很平和。
他说,“小溪,你还好吗?”
话音落,时间光速败退,一下子到了那年寒冬。
“何溪,出来一下来!”头发束在脑后的年轻女老师站在教室后门冲他招手。
何溪放下笔,走出教室,空寂的走廊,老师站在他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何溪,我带你去看看爸爸。”
“我爸在上班,他很忙的。”何溪认真的说。
“一会儿老师会开车过去,这路上大概十分钟,你想想,想跟爸爸说什么,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好吗?”
何溪不知所云的点头,又在车子越来越靠近医院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到了医院门口,抓着安全带死活都不肯下车。
后来他真的只见到了爸爸最后一面,隔着氧气罩,郑远桥断断续续告诉他,“乖小子,要保护好自己,长大了,再保护妈妈。”
。。。。。。
砰砰砰!
“嘻嘻!”敲门声混着苏娜的叫喊声,“嘻嘻开门,是我!”
门在不久后咔哒一声,开了条缝隙。
苏娜看见的,是一个看起来在微笑但其实没带任何情绪的何溪。
她小心又小心的将门推的更开,而后抓住了何溪的手,“嘻嘻,你还好么?”
“我没事啊,”何溪侧过身子,“进来吧。”
苏娜弯下腰,将腿边的袋子拎起来才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客椅,何溪将书桌下的椅子拉了出来,示意她坐。
“这是在便利店热过的,”将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了一份便当和一盒牛奶,“晚饭都没吃,你先把胃填上。”
“我不饿,”何溪坐在床尾,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你看到了,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嗯。。。”苏娜手里拿着牛奶,转身坐下,面对着他,犹疑了一阵才说,“嘻嘻,其实,是学长送我来的,他人还在楼下,你,”
“我不太想,”何溪直言,“我跟他刚刚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以后别再提了。”
“好,知道了,”苏娜将牛奶放到桌上,忽然愤愤然说,“有钱人都喜欢搞背后调查那一套,有什么不能当面问啊非要私底下查,还在这种场合毫无顾忌的议论,谁需要他们的可怜了,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何溪听着,看着,终于在这一整天的跌宕起伏里,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娜娜,你体会不到的对吗?”
苏娜无辜的摇头,“我能感受到。”
何溪愣着,无话,苏娜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在他腿边蹲下,手把着他的膝盖,轻声说,“不要让自己难过好不好,我的嘻嘻,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开心。”
何溪用唾液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抽出手摸她的头发,那会儿虚掩着的门又被强力推开,付雪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看见里头这一幕,喘着大口的气道,“我来了,我来了!”
翌日,早晨五点。
“我靠!”秦宣一个激灵从副驾驶椅背上弹直了身子,随后又迅速握住了自己僵成一条直线的脖子,“我靠我靠我靠。。。。。。”
困意在他一句句‘我靠’里消退,许久,他转过身,看见驾驶座上一脸阴霾的瞿孝棠。
瞿孝棠的车子在楼下停了一宿,秦宣就这么陪了一宿,只记得中间这人下去买了包烟,后面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大,咱们回吧。”秦宣说。
未回应。
秦宣又说,“娜娜她肯定在何溪房里歇了,没事,下午我再问问她。”
瞿孝棠依旧没吭声。
秦宣闭了闭眼,靠回椅背上,“老大,这种事你也让他缓缓吧,从来没对谁说过的事情,突然被这样公示出来,任谁都得有个缓冲期啊。”
他不是来逼何溪的,昨天话赶话,说了哪些难听的他也不想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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