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是去年春末朱雀大街上,宣珏赠予她的。
强买强卖,说的是“您不要便扔了”,还提了一嘴被她丢弃的腊八祈福灯。
谢重姒当时犹豫再三,还是心软留下,今儿翻妆奁时恰好看到,便拎出来簪在发间——
一眼就被宣珏瞧了出来。
她笑了笑,挪开目光,扫向诸臣,敛笑淡道:“坐罢。”
兄长暂时难以归京,嫡脉的京中势力暂由谢重姒管。
谢治本是打算年中即回的。
他身处百越一年有余,政治开明,修建沟渠灌溉良田,同时完善律令刑法。
再加上此人虽然自小娇纵宠大,但遛猫逗狗听小曲,见过的三教九流比王侯将相还多,极为放得下身段,很容易和百姓打成一片。
初夏时谢策道就想让谢治回朝,百越民众不许,长街挽留数里,逼得谢治又留了些许时日,想将繁琐政务事无巨细交代妥帖,秋日再归。
直到交战爆发,王爷傻眼了。
势力不安蠢蠢欲动。北有帝王坐镇,那他就得暂居南方把守,以防外乱不定又添内灾。
左思右想,给谢重姒寄了封信。
寄回的书信里,谢治应是心情不佳,但仍旧按捺控制:“昭阳体弱,拖至今秋实属不易,乃余连累所致。生死大事不必强求,未得相见亦且无妨。至于京中门客,皆交尔玉代管,万事听其吩咐。不得有误。”
谢重姒收到这封书信,知道皇兄澄明如镜——
卫旭强撑到现在,还真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解他心结。
这位荒腔走板一生的杀星竟会在意业障,又仿佛怕她牵连造就的孽果会再次报应到周朗头上,耐心地积累难得的善意。
就算谢重姒再次劝她不用勉□□旭也只是笑笑,在冰冷的单片琉璃上哈口热气,就着水雾画一弯皎月,一轮朝阳,就着不伦不类的“明”字道:“我乐意。”
于是谢重姒没再多嘴,收拢京中嫡系势力,初时偶有朝官不服,温远就老好人地打圆场。再有不服,被谢重姒雷霆发作一顿,意识到这位深居简出的殿下不好惹,不敢嘴多舌长了。
因此,在场众人都恭敬到有些拘谨,还是温远打破沉默,道:“咳,顾相的请求您也晓得,陛下还在斟酌,但……二、三皇子许是结盟,朝中请和呼声甚多。”
谢重姒“哦”了声:“请和?”
许是谢重姒挑眉笑意隐含怒火,温远也哽了下,没接上话。
“对,请和。”宣珏见状,温声续道,“四十年前齐燕相战一次,大败,割地十余城池。自那之后,齐人士气落败。再加上燕军向来凶狠,他们国内血洗一轮,血气未散,再一致对外,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除却小戚将军独守沧城未败,其余边防胜少输多。并非好兆头。想必朝中大人们也是担心一败再败,才会考虑议和。”
他仅叙事实,也客客气气。在场众人里同样有的主和派,却被他说得几分抬不起头——
失父没几日的少年将军尚能披挂上阵,将来犯的敌军杀得片甲不留,其余边关守将怎就如此弱势呢?
他们这些朝臣又怎能贪生怕死,凭借一张嘴就决定卖国求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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