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缘来,她回到卧室,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收拾好,想起带回的作业还没批,便打开客厅台灯,慢慢批改起来。一个小时后,她把批完的作业分好类,装到背包里。这是她从教以来养成的习惯,头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把第二天的课备好,把要讲评的作业批完、分好类,这样走进教室时才有底气。
这个紫砂壶到底值多少钱?还能不能修好?这些问题,让本已疲倦不堪的她睡意全无。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又是一通查阅,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款式竟然是大家之作,不仅纯手工打造,而且存世量很少,还获得过金奖。
一查价格,她眼前一亮,接着一黑,2600元。她尽量平复心情,又查看茶壶修补的价格,也很贵,关键是网上能接这种活的商家少之又少。看样子,修补的想法不能考虑,修补需要很长时间,这样拖下去,肯定会被林达发现。
她给林达发条微信:“担心小猫跑出去,我把阳台封了网。”
“拍个照发过来!”
她跑到阳台拍了几张,又用美图秀秀扮靓,选一张自己满意的图片发过去。
林达回复:“丑得不能再丑。不知你要把家弄成什么样子你才开心?”
她想了想,回复:“我看不算很丑。以后我们把阳台好好设计、改造一下,它会变得更好看更舒适。缘来也会喜欢。”
“缘来是谁?”
“小猫啊。”
“你不是说只暂住几天吗”
“那也要等到遇见合适的领养人。”
“我明天回心如她爷爷那里住两天。你弄你的猫吧。”
不管她如何解释,林达不再回复。直到半夜,她终于放下手机,跑到客厅,查看睡在纸箱里的缘来,心里念叨着:明天要上网订个猫窝,还要找找那种款式的茶壶有没有便宜的。
第二天中午,汪老师放弃午休,专门跑到茶具城,细细地寻找那款紫砂壶。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明码标价:3200元,比网上贵不少。她尝试砍价,卖家只同意降到3000元。
纠结了一下,她转身跑出店铺,用手机查到那家网店,发现昨天看到的那只茶壶已经卖掉,网页上标注“没有现货”。她打通网店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有货,等到答复是“说不准,这种壶一般人都不愿出手”。
她只得回到砍价砍到3000元的那把紫砂壶面前:“老板,这壶保真吗?”
“那是一定,我们可不同网店,不敢卖一件假货。只要接到投诉,而且查实,工商都会重罚我们。现在管得严,谁也不敢乱来。”
只要是真的就好。汪老师不想等网店到货,那不知等到猴年马月,而且还不能保证自己抢得到,万一眼前这个宝贝,再被别人买走,那林达回来还不疯了?她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心里又狠狠地疼了一下。可这毕竟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只要林达没发现给他“掉包”,那就天下太平!回到家里,她把新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到原来的位置,把破碎的茶壶装进黑塑料袋里,塞到自己背包里,暂时还不舍得扔,先放到学校办公室吧。又把缘来能碰到的东西检查一遍,带尖的,怕摔的,都一一藏好,顿时整个家好像变了一个样,让自己也觉得有点陌生。
晚上,林达用手机让心如跟她视频了几分钟,便以心如要写作业为由挂断电话。她呆愣半天,与女儿才聊几句,还没聊够,心里不免有点失落,对林达也有几分不满。林达还在生闷气,又不想发作,跑到女儿那儿,不就是不想见到自己和缘来?
她盼望林达能尽快平复心情,对她的选择有一个了解、理解和谅解。可现在这“三解”,林达一个都没有。她也没想到缘来的出现,突然让这个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让夫妻感情突起波澜。趁着缘来在客厅玩耍,便把纸箱悄悄搬到阳台。不料缘来对猫窝位置发生变化很敏感,死活不愿在阳台呆着。没办法,她又把猫窝搬回客厅。不曾想,半夜缘来又叫起来。她便把猫窝挪到卧室,缘来有她陪伴,不再乱叫,玩了一会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在办公室继续批改学生写缘来的作文。“汪老师,最适合当小猫的妈妈,她抱着小猫的样子,不仅小猫感觉到安全、温暖,我也觉得特别幸福,小猫有了汪老师真幸福,我们有汪老师真幸福。”这是劳动委员王赫的真实感受,汪老师把这段文字又读了一遍,泪水渐渐充满眼眶。她一直在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看到孩子们的文字,她觉得值。当老师真不容易,一言一行,学生都静静看在眼里,他们有时不会直接说出来,可他们对善恶美丑都有自己的思考、辨别。
她又翻到程诺的作文:“今天我在教室见到一只可爱的小猫。它真可怜,妈妈被人吓跑了,她们母子被冲散,它依偎在汪老师的怀里,真的像找到自己的妈妈。我也希望8班是它的新家,让它不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汪老师停下来,用纸巾擦擦眼睛,免得被办公室里别的老师发现,让他们奇怪:怎么批改作文还会这么激动?她是在感慨、同情程诺这个孩子的遭遇。程诺父母离异,法院判她跟父亲一起过,不久妈妈找了新的男人,她与妈妈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人变得话越来越少,作文里低沉的内容越来越多。汪老师找她聊了很多次,想尽办法让她忘掉这些烦恼,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但一个初中生,哪有那么好的自控力?每当班级召开家长会,不少同学的妈妈会衣着光鲜地来参会,还有的爸爸妈妈双双坐在教室,可她爸生意太忙了,没有一次到场。每到召开家长会,程诺都会黯然神伤,一个人想尽借口离开教室,汪老师也会安排程诺去办公室做点事情。可这总不是最好的办法。汪老师默默思忖,该想点好法子,让程诺这样的孩子,减少缺乏母爱的痛苦。
她正沉浸于学生作文之中,下课铃响,生物科代表李梓萌悄悄来到她身边:“汪老师,咱班同学下课就冲向生态园。”
“去那儿上生物课吗?”
“不是,是有的同学听说,学校要在生态园捕杀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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