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逸王府已乱成了一团。府里的下人们从来就没有见王爷发这么大的火,那吼叫声隔了三个院子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渊逸死死地抓着夏绾的手腕,瞪着血红的眼睛,质问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夏绾金枝玉叶,哪受过这种委屈,挣扎了一会,痛得流出了眼泪。她已经料想到渊逸会生气,却没想他竟然气成这样。她表面上仍倔强着,心里却开始后悔不该逞一时之气,可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
“王爷,你抓痛我了!”
渊逸又用上了几分力,睚眦欲裂:“痛?夏绾,你还知道痛?”
“王爷!”夏绾痛得惊叫一声,强忍着说,“想必您当初把蓁蓁接来就是为了送她到皇上身边,妾身只是做了您想做的事,您为何又如此对我?”
渊逸骤然松开了夏绾的手,踉跄了一下,几欲站立不稳。他的眼里全是悲戚之色,墨一样的眸子像是又深了几分,晶亮得呈现出一种疯狂的气息:“你给我闭嘴,要送也是我亲手去送,还容不得你插嘴!”他俯下身,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颚,附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早就知道我派人将蓁蓁接来了,一直等到今日是因为你知道我今早要了她吧?!你明知道失了清白的女子入宫会有什么下场,你好狠的心啊,是想让她死吗?!”
夏绾摸一把满脸的泪,冷笑道:“或许,我们的皇上不在乎呢?”
“夏绾!”渊逸失了方向般在房中打着转,许久,才冷笑道:“你和皇后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清楚,但是,你坏了我的好事知道吗?!你这个妒妇,这原是本王向皇上示好最好的机会,这样我们便有机会留在京城,你就可以时常见到儿子!如今你却将蓁蓁由皇后之手送给了皇上,如今皇上已经起疑了你知不知道!”
夏绾心中一惊,早上只知道生气,竟忘了还有这些。但她却并不完全相信渊逸的话,兀自强撑着:“别自欺欺人了,在你要她的那一刻你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不送她入宫了!我不过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为了我们的孩子,甭说一个蓁蓁,十个我也送得!”
“我为什么要她,是因为你和皇后断了她生育的路,仅这一点她便无法成为嫔妃,难道你不懂吗?如果我们将这样的蓁蓁献给皇上只会引起他更大的猜忌,我只有从制作武器、制药或者别的方面让他注意到她,这样才把会让他起疑,懂不懂?!”
“借口!”
夏绾心虚了。其实皇后早有打算将蓁蓁献给皇上,还命她在蓁蓁进京后去悄悄看一看,是不是真的与画像上的桃儿极为想象。夏绾去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如此不堪的画面。她当机立断命人回府偷了蓁蓁的画像和当年的那封信,一刻未停地入了宫,皇上一下朝,这副画像连同一封信就摆到了渊拓的御案上。
渊拓展开画卷,当看到画里女子容颜的那一刻,那已经慢慢死去的回忆像潮水般涌了进来。画里女子的相貌承袭了桃儿的九分九,尽管她已离去多年,可再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却依然清晰得如同昨日。渊拓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那封信启了几遍都没有打开。他拒绝任何人帮助,并赶走了那些碍事的奴仆,在空无一人,异常冷清的大殿里,打开了那封信。
那是桃儿在得知自己身入绝境向渊逸托孤的信,一直被他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夏绾以为以此为证可以令皇上不再起疑,可她错了。信中虽没提害她之人,但却提到了渊拓。她说,这一生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她辜负了他对自己的爱,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以一种最为伤害他的方式离开,如果可能,她希望渊逸转达她的话:“此生,桃儿只爱过拓儿一人,奈何地位悬殊,倘若一意孤行必会令其陷入泥沼至太子之位不稳。如今他已贵为九五之尊,只望他爱国爱民,成为人人爱戴的明君。”
渊拓看完信后,在殿中痴坐了半日。这么多年,他设想过多次桃儿的下落,或是隐于山林,或是已到了别国,或是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躲在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就像往常他不听夫子的话不好好读书时那样。有千万种,但无论哪一种,都无关于死亡,纵然她背叛了他,不,如今看来,她从未背叛过他,她致死都在爱着他,念着他,那他还有什么遗憾呢?只是,他还是不想她离开,总想着,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她,他会告诉她,就算她真的背叛了他,就算他怨过她,可他还是不舍得让她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现在,他已经贵为皇上,再没有人可以控制他,也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她却死了。
这些话渊拓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了。那个他爱了那么多年,寻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又想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竟然死了。
渊拓仰天长啸,那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金殿里回荡着,碰到墙壁又折射回来,越传越远,整个德宣宫似乎都浸在了无限的绝望和悲伤之中。殿外的奴仆立刻跪了一地。
渊拓用极快地速度接受了桃儿去世的事实,出了皇宫,他向看看她仅存在世上的骨血是否安好,起先打算去王府。可是,路上,监视逸王府的密探将近几日的事情悉数禀报,他才改道去了陶苑,又发生了之后的事。
华丽的马车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逸王府的门口聚集了一众达官贵族,站在冰天雪地里翘首以盼,虽然冻得浑身都没有了一丝热气,但均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样子。
为首的便是逸王爷。
熟悉逸王爷的人都觉得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坏,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雨来。
“来了,来了!”随着仆人的快马回报,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向不远处的马车,垂首。
马车缓缓停下,帘子打开,逸王爷刚要下跪高呼,等看清车里的情形,却愣住了。
皇上与蓁蓁对面而坐,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渊逸忘记了行礼,只是呆呆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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