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雨箬没有忘记,从自己的纸钱店里把它们带出来。这次又是在户外的活动,所以齐雨箬还特意带了出来,想必是准备还给我。
齐雨箬的老照片是泛黄的,是陈旧的,我的防晒霜瓶子的颜色还是新鲜的。防晒霜的红瓶子红的热烈,和照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旧的更加陈旧,新鲜的更加新鲜。我又像齐雨箬失去他的爸爸妈妈一样,失去他。
从爸爸失踪,到齐雨箬失踪,前后不过五个月,为什么我想要依靠谁就会失去谁。为什么我要永远的一无所有。
我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没有闲暇再去追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我把齐雨箬的背包塞进我的行李箱里面,把老周的背包背在身上。乘着夜色离开了张全贵的家。
临走之前,我总觉得还有什么留在张全贵的家中,反反复复的检查了好几遍,关门又推开门。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后来才反应过来,我留在这里的叫做遗憾,我没有等到齐雨箬和周卫国回来,再没有比这更大的遗憾。
我犹豫再三,又回到了屋子里,决定给他们留一张便条,万一他们回来,看不见我了,怕他们着急。
我提笔却忘记字怎么写,又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才勉强写出一张字条:
“找了你们半月有余,不见你们回来,所以我先走了。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
你的房客留
12月4日
我没写全名全姓,而且连抬头都没有写,因为担心会落在别人的手里。这里是张全贵的家,而他又失踪了,万一有人调查张全贵的失踪,留下全名全姓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这张字条乍一看上去像是留给张全贵的,但是齐雨箬看到以后会知道我曾经在这里等过他们。我在齐雨箬租的房子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也算是他的房客。
张全贵死的时候被开膛破肚,内脏都被女尸挖出,但愿其他人现张全贵的死以后会认为那是野兽所为。
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在孤月下行走,换在以前我一定会很害怕。现在说不上不怕,只是知道了怕也没有用,怕也只能一个人走夜路。
出了村子,往大路上一拐,顺着公路准备走到县里的长途汽车站,按照我的脚程少不得也要走到天亮去。
一路上,路过不少的山包和树林,林子虽然不大,但是在初冬的乡下也被冻黑了,风景就变得阴森。我从林子的边缘走过。林子里时不时会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叫声。
林子里如果一直有动物的叫声,说明周围没有大型的掠食动物经过,也没有其他人经过,这种时刻,一个人毫无疑问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林子里动物的叫声停止了,那才意味着危险将要降临。
公路上下了霜,地上有点冻上,我一开始是拖着箱子跑,跑得有点跌跌撞撞的,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跑不动了,改成走路。
来的时候,这条路我乘车经过,知道看到什么标志应该转弯。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我可以躲起来到了明天天亮,再找车带上我。可我想走一走。
我每每往前走一步就觉得自己和他们远了一步,走着走着,我慢慢留下眼泪,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太黑,而是因为失去。
曾经我以为我爸失踪以后我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是齐雨箬的不见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失去的滋味。为什么总是我来承受这些,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我边流泪边问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的大学毕业女孩一样,那样顺利,每天除了操心工作再不用操心其他,可以因为早上起不来床而抱怨,可以为了男友不理自己而点小脾气,在别人那里顺理成章的事情在我这里根本就是不可能。为什么我要活得这么艰难?
我自己选了这条路。
我用手抹去眼泪,抬头看看天空,冬日的天空雾蒙蒙的,月亮也是时见时不见,这样的天气看不到银河。哈出一口气,眼前一片白雾。呵气成霜的大半夜,我还要在荒郊野地里走。
天边突然一闪光,居然是一颗流星划过。这个季节应该看不清楚流星才对。它在雾茫茫地天空一闪过后便消失了。
我知道虽然这种说法很荒谬,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天空划过一颗流星的时候,地上就会死一个人。
离开的人,陨落的流星。
我迎着寒风走,被风吹着的泪水在脸上干涸冻得脸痛。我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总是不听话,不停地往下流,被风吹干一层又流下一层泪水,热泪滚落冰凉的双颊像是要把自己烫痛。
当我再一次擦干净泪水的时候,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我迷路了。
如果我再陷入这种窒息的别离,我自己就会先崩溃,如果我奔溃了,谁去找齐雨箬。齐雨箬丧父又丧母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人关心他。唯一关心他的老周现在也和他一块失踪。能牵挂他的人只有我。我不能垮掉。
我所幸不走了,把行李箱放好,在路边坐下来,坐着坐着,我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我先想到的就是齐雨箬的徒弟,刘裕景,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家伙,齐雨箬平日里都不把他当回事,说明这个人是个草包,从我和他接触的情形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而且,他对于斗里的事情,和我爸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对盗墓全凭自己的爱好,硬是缠着齐雨箬。他虽然关心齐雨箬,可他派不上用场,我非但要倒过头来教他、告诉他,而且我还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口风紧不紧,也不清楚他的为人。找他一点都不合适。
我苦思冥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个显而易见,但是被我忽略很久的重要人物。
这个人就是柳昭。
当初齐雨箬凑不齐人手下斗的时候,想起了已经和自己长时间做生意的秦老板,问他把哑巴借了过来。我不知道齐雨箬是怎么和这个秦老板谈交易的,但我知道这和出多少价钱没有关系。
在我知道齐雨箬是谁之前,他就是已经知道钟正凯是我爸爸,我是钟淳。他曾经承认过,注意我很久,一来市里就打听我们一家人的消息。也承认过,当初在斗里纸钱店里面是假装不认识我。齐雨箬暗自观察我这么久,还告诉过我,我才是找到真相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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