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政衙门大堂,阿克占举了举手中的账册,对大伙说:“萧老来找我,送来一本账,说是务本堂的公账。外面盛传这本账册事关盐商和众多官员的身家性命,萧老此时交出来,颇有些决绝。可这倒让阿某犯了难,实在是不敢相信啊。诸位都是盐务上的老人了,请大家帮忙参详参详,看看这本账到底对还是不对。”
鲍以安吃惊地看着萧裕年:“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裕年淡淡一笑,说:“小鲍,你怎么看不出来,盐院老爷为什么要抓汪朝宗?还不是搂草打兔子,惦记这本账册?再不拿出来,你我连脑袋恐怕都保不住喽!”
鲍以安咕哝着说:“那您也不跟大伙儿商量,就把它给交了啊?”
阿克占看住他:“鲍总商,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马德昌在旁冷眼看着,卢德恭也有些紧张:“萧老,引盐本属官督商办,公账本应由运司簿记,你们的私账并无往来凭据,拿出来扰乱视听,恐怕不妥吧。”
卢德恭看了一眼马德昌。马德昌立马清清嗓子,整整衣服,正襟危坐,脸色阴沉,一字一句:“盐院大人,马某以为不妥!”
阿克占的眉毛挑了一挑!
萧裕年的声音有气无力然而暗藏杀机:“马总商……”
马德昌彬彬有礼地向空中拱手,脸色也冰冷:“扬州盐业不是谁的私产,是朝廷公器。老爷子,对不住了!”
萧裕年低头,叹息,冷笑:“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一直没忘自己是盐官的后代!”
马德昌仿佛听而不闻,向阿克占欠欠身:“大人,既然汪朝宗的性命和盐业的安危都系在这本账上。那就得弄个清楚,万一是个假的,今天在座的都脱不了干系!”
鲍以安看了眼萧裕年,似乎明白过来,忍不住把账册抢过去翻着,一边嘟囔:“老马,你这是怎么说的?平时你救朝宗比谁都卖力啊,怎么反倒搅起局来了呢?这,这……我觉得是真的。盐台大人,您说句话啊?”
卢德恭微微一笑,还是不搭腔。
阿克占咳嗽一声:“萧老,您看?”
萧裕年靠着椅子,眼睛一闭,竟不回答。
阿克占的眉毛倒皱了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问道:“鲍总商?”
鲍以安一惊:“小人在。”
“账你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鲍以安说:“小人觉得是真的。”
阿克占缓缓地转向卢德恭:“萧老是不用再看。卢大人,你的意思呢?”
卢德恭洒然一笑,缓缓站起,对阿克占深施一礼,一句话不说,出门走了。
鲍以安有点愣。
突然,萧裕年双眼盯住马德昌胸口剧烈起伏,瘫软下来。阿克占赶紧起身去扶:“老鲍,快搭把手,送老爷子回去。”
鲍以安和几个仆人一起把萧裕年抬上躺椅,匆匆送走。
阿克占瞪马德昌一眼:“账,留在这。是真是假,你慢慢看!”然后拂袖而去。
自以为聪明的马德昌,这回犯了大错。他不知道,阿克占因为扣留汪朝宗却没有找到张凤,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个时候,萧裕年交出的其实不仅是账册,更是阿克占下台的台阶。他明明知道这是假的,甚至可能是避重就轻,但他要的就是这个。这也是对手之间的默契。
空空荡荡的堂内只剩下马德昌一个人,他木然地翻着账册,突然一抬手,狠狠地响亮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回到府上,马德昌发狂似的从珍宝架上取下一件件宝物:瓷器、玉器、木雕、奇石、大件的珐琅器。每一样他都举到眼前看一看,然后又摇头,放到一旁。
马夫人站在他身边,满脸狐疑:“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马德昌不回答,他推开马夫人直接奔入卧房,从床底下拖出个有年头的木箱子,打开,里边也是一格一格放置的各色古玩珍宝。他挨个地看着,挨个地摇头。
马夫人赶进来:“老头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马德昌往地上一坐,疲倦地摇着头:“没有,没有老爷子看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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