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余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工作QQ接了之前拒绝的一份专业论文翻译,因为她文笔好有经验且向来按时按质交稿,所以对方才几经周折托了熟人关系辗转寻到她。
之前她并不想接的,虽然酬劳高但工作量大且时间紧,接了就意味着她这个年都要在忙碌中度过,这对于打算和谢谭一起好好过年的舒余来说并不合适。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她前两天才拒绝,今天就又要主动找回来了。
论文的作者是某学校的中文系讲师,她联系时对方还没找到合心意的译者,那头刚接到她的询问就给了十分热烈的反馈,毕竟是早就想要敲定此事,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波折,但双方也算是皆大欢喜。
舒余收了一半定金,接到作者原稿和参考资料后开始翻看,这是一篇研究泰戈尔《飞鸟集》的相关论文,对舒余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在大学时为了提升翻译质量,她研究了许多诗歌文集。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Straybirdsofsummer……withasign……”
熟悉的句子映入眼帘,舒余想起她读泰戈尔诗集时也是在冬天,她坐在图书馆里临窗的位置,眼前是温柔且充满情调的诗歌,她在心里将这些句子翻译成英文,眼中是漫天雪花里谢谭一步步踏着台阶进入图书馆的身影,他站在台阶前缓缓抬头,她则仗着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那一刻肆无忌惮的看他。
手边是泰戈尔的诗句——
“她热切的脸,如雨夜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
“有一次,我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忧思在我的心里平静下去,正如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林中。”
……
她清晰的记得这个场景,也记得她那时低头看到的诗句,谢谭的出现,就像看不见的手指带着微风拨-弄她的心弦,她即便看不到他,无法拥有他,也不妨碍她心中拥有快乐。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曾经。
从记忆中回神,舒余拍了拍脑袋,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一边翻着手边的资料一边记录下翻译要点,虽然今年大概率不能和谢谭一起过了,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能过个好年,心上人没有的话,有钱也是可以的。
虽说舒余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但并不妨碍她清楚外面年味儿越来越浓,楼上楼下时常能听到煎炒烹炸声,隔壁住户的阳台上更是挂满了腊肠与腊肉,她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被红色占据的地方,心情也慢慢好起来。
过年总是让人高兴的,小时候和翟女士他们一起,她也一起过过几个还算安静祥和的年,如果不是养父时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那几乎也可以算是记忆中的美好回忆了。
从高中住校开始,如非必要,她平日里是不太愿意回家的,有时候翟女士给她送东西送钱,也是默契的约在外面,或许是因为她常年不在家的关系,原本小时候还关系不错的弟弟渐渐长大之后,和她相处时也越来越像翟女士了。
第一次在弟弟的眼中看到陌生与疏远时,她愣住了,那一瞬间的难受时至今日都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失去了自己曾经极为珍惜的某些东西。
阳台上有上个租户留下的旧藤椅,舒余裹着毛毯坐在旧藤椅上,在不刺眼的天光下闭目养神。
放在一旁茶盘上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到了谢谭的名字,他最近应该是很忙的,多数时间微信联系,电话还是第一次。
电话里的人声音有些低有些哑,不过舒余听不出什么异常,“最近好吗?”
舒余想了想,回他,“很好。”她不喜欢新年的时候说让人不高兴的事。
“我明天就能回去了,想要我带些什么?”谢谭问,“年货买晚的话超市里到时候哪儿都是人,挤来挤去的不方便,我这边……”
舒余安静的听着电话里的男声有条不紊的说起办年货的事,其实从前的谢谭并不是这样的,他家庭条件好,在金钱上从不吝啬计较,两人在一起之后待她更是大方,只是谢谭愿意,她却做不到甘之如饴。
对她来说,本就是偷到的缘分,再接受谢谭的好时,实在无法心安理得,那时候,他给出多少,她总想回馈多少,最好能比他再多上一点儿,这样心里才安稳,然而她终究和谢谭不同,这样等价交换式的相处只会让她越来越捉襟见肘。
不记得是哪一天,或许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傍晚吧,她拎着从超市买来的大包小包进了谢谭的房子,刚填满冰箱就发现对方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
天色有些暗,客厅和厨房的灯都没开,只有半开的冰箱门里泄露出微微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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