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独立。他手起针落,不多会儿,南宫烨就被扎成了一只刺猬。密密麻麻的银针长长短短,南宫烨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明明前一日还意气风发,如今却躺在床上任人宰割。清颜起了些促狭的心思,手欠地掐了下南宫烨的大腿。她敢对天发誓,她没用力!谁知,南宫烨忽然双眼睁开,直勾勾地看着清颜道:“霍清颜!”
刚要下针的季云闻言,看了清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的疑惑。清颜则是唬了一跳,吓得魂儿都没了。谁知南宫烨眼睛虽然睁着,意识显然还没清明。他忽然坐起了身子,原本扎在身上的银针,随着他的移动,错了位置。针歪了不说,血顺着针也流了出来。看着都疼,可他却犹然未觉。南宫烨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清颜,原本深入寒潭的双眸,此时眼神略显飘忽。他倏地笑了。南宫烨笑起来,嘴角是有两个酒窝的,原本苍白的脸庞,因着这两个浅浅的酒窝。好似春日融化的冰川,又如春风吹拂的翠柳。搔得人心痒痒。他缓缓伸出手,摸向清颜的脸颊,清颜没敢动。而他生怕一触即散,打破了自己的美梦,也没敢伸手触摸。在堪堪一寸之时,停了下来。“清颜,你老了……”清颜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后背汗毛直竖。她都丑成了这个奶奶样了,为何他还能认出她来?清颜没敢说话,一旁的季云眼角微挑,手上一根金针快而迅速地扎在了南宫烨的头顶。南宫烨忽然往后沉沉倒下,脸上的神情犹带着一丝的不甘与不舍。双眸写满了委屈,最终还是缓缓阖眼,睡了过去。鼾声如雷。清颜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季云玩笑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遗憾?”
清颜赶忙摇头:“没,没遗憾。”
陈桔取了热帕子过来,季云接过,将方才南宫烨戳歪的针拿掉,又热帕子将伤口处的血迹清理干净。再次将针下好。季云这才慢慢起身,看着外面的更漏。“等一刻钟吧。”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清颜刚才被南宫烨这么一吓,有些坐立难安,心神不宁。季云瞄了她一眼,淡淡道:“刚才他没清醒,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清颜没接茬。季云再次道:“风寒加重,我帮他泄泄火,一碗汤药再灌下去,固本培元就好了。”
他这头正说着,陈桔再次端着汤药进来了。室内再次安安静静,季云吩咐清颜道:“一会儿,我扶着他,你收针。”
不等清颜推拒,他说道:“要不我为什么让你来,难道我真的缺背药箱的么?”
“一会我要同时收梁门、鸩尾、气海、关元、中极五处穴位的针,我只有两只手,所以一会咱俩同时收针。”
“关元中级位置离得近,你一手可以收两针。”
清颜点头问道:“那么哪处是要我收的?”
“这里……”季云避过了庞然巨物,往下指了指。清颜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位置是很靠下。“要不?咱们换换?”
她一个人收三针,难度有点大。季云却摇了摇头:“换不了,我收针快,你收针慢。”
清颜明了,乖乖点头。心弦微动:“我收针不熟练,你为什么不喊姜太医过来?”
师兄师弟一起,岂不是很有把握。“收个针而已,杀鸡焉用牛刀?”
许是知道南宫烨不会醒,季云气势格外嚣张。“那你师侄呢?”
刘仁很是崇拜季云,很喜欢跟在季云身后。似乎想到了刘仁,季云颇有些头疼:“那个……太聒噪了。”
行吧。“我说一二三,咱们同时出手。”
季云收了南宫烨头上和身上的许多针。将他扶起,清颜目光一直注视在她要收针的几个穴位。精神高度紧张。“一、二、三!”
清颜眼明手快的同时拔掉了三支银针,脸上却一阵温热,献血喷到她脸上。周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腥气。清颜整个人都有点懵。季云笑眼弯弯,很快神色严肃起来,递过来温热的帕子。“擦擦吧……”清颜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但是也不防水,若是擦了,铁定露馅。室内还有陈桔呢。“不用了。”
清颜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季云一把拉住。“既是泻火,肯定要疏通经络,我给你擦。对不住,我并非有意。”
说着,他轻轻将清颜脸上溅到的污浊给擦干净。他是见过清颜真面目,而随着湿帕上沾的粉渍,她脸上黄色稍微淡了一些。此时他方才正经打量清颜,及时收手,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对陈桔说道:“药灌下去便是。”
陈桔赶忙伺候着昏睡的南宫烨服药。季云和清颜离开了南宫烨的帐篷,清颜难得沉默。季云撞了她肩膀一下,“生气了?”
“刚才为什么不让商将军进去?”
清颜也不避讳。季云理直气壮道:“她不方便。”
说完,微微一怔。清颜也不由得冷笑出声。季云想的其实很简单,给陛下针灸,给他纾解宽衣,商仲卿云英未嫁,不太方便。而她……身怀有孕,显然有夫妻敦伦的经验了。清颜心知,季云并不知道她与南宫烨的过往。也不知道那么巧,她肚子里怀着的便是南宫烨的孩子。所以她才生气,气他的轻视。季云显然也想明白了清颜气的点,连忙跟了上来:“对不住……我是先入为主了,只是行医,哪有什么男女大防,医者眼里无关性别……莫气莫气,我错了。”
他腿脚还没好利索,清颜自顾自地在前走,他一瘸一拐在后面跟。动作很是滑稽,频频引来周遭人的侧目。“看呐,神医将媳妇儿惹生气了,追在人家小娘子身后求饶呢……”“看不出来,神医也惧内呀……”路上的好利索的百姓对着二人指指点点,清颜不想白白让人看了笑话。赶紧停下了脚步:“算了。”
季云双手作揖,严肃行礼:“是小生不对,这厢给娘子赔礼了。”
清颜:“……”倒是会演戏。季云起身,清颜见他腿脚不利索,过去搀扶他,两人齐齐转身。就看到徐飞并着傅怀安,两人齐齐站着。显然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两个尴尬的咳嗽了下。徐飞率先解释:“我、我们如厕。”
傅怀安则微微咳嗽了下,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伉俪情深,属实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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