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不过产出却不好,此时话里明显有取经的意思。莫钟书虽没有造福百姓荫庇万民的宏愿,不过面对虚心请教的人倒也不会藏私,遥指着数丈开外几个覆盖着芦苇席子的坑说:“秘密就藏在那里,想要知道的自己去揭开看看便是了。”
那人依言走过去,掀起席子细看。等他回来,众人发现他脸色发白,额上细汗涔涔,不觉十分好奇,便也跑过去看个究竟。只见那几个坑里,密密麻麻地堆积着深褐色扭来扭去的软体虫子,看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仔细看了,原来是地龙。单独一两条地龙,就算再粗些再大些,也吓不了这些淘气的半大小子,不过成千上万地凑在一堆,还真让人心里发毛。就算是牧场的工人,每天要取用时,也不愿意直接用手碰触,而是借助两根长竹枝夹出来。
不过湖里的鱼能长得这么好,却要归功于这些丑陋到恶心的蚯蚓。
《养鱼经》上说地龙菜叶等都是鱼的好食物,但语焉不详。不过莫钟书素来热衷这种毫无危险性的实验,他在湖边种了芦苇和几种常见的水草,又让三个小童去与附近村里的孩子说,牧场收购地龙,八文钱一斤。乡下的农家小孩没什么玩具,也不同于有钱人家的少爷要上学读书,大多数孩子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就在山间田边奔来跑去,抓蚂蚱摘野果,闲得正不知道怎么打发日子,听得牧场这边收购地龙,便天天提个小桶小篮子的,漫山遍野地寻宝,等到桶里的地龙勉强把桶底盖住了,就兴冲冲地送到牧场来发财。
莫钟书让工人在湖边挖了几个大坑,把收购到的蚯蚓都一股脑儿倒进去。有些生猛健壮的蚯蚓一弓一弓地慢慢爬到外面去了,起先还有工人说要抓回来,被莫钟书制止了,这些逃跑出去的精灵可都是好劳模,松土施肥还不要工钱,非但不能抓捕,还弄些糖水在远处给予奖励。剩下来的那些老弱病残,每天都有一部分被扔进湖里去喂鱼。好在蚯蚓的繁殖速度不慢,又不时有村里孩子送货上门,鱼儿们一直口福不浅,理所当然地要长点膘来作为回报。
李长义手脚麻利,就在湖边把鱼开膛破肚,摘除泥肠,内外抹上油盐,塞进香料腌上,用竹签串起来,放到烤架上,没过多久,香味飘出老远,把原本正在合力围追堵截一只白山羊的齐箫齐笛也吸引了来,像两只大肥猫似的守在旁边,口水直流。刚刚与他们嬉戏的那只山羊竟然也跟了过来,低叫一声“咩--”,倒像是给李长义捧场。
今年受制于资金有限,牧场里只养了两千只山羊和一千只驴子。莫钟数本来是想养马或者牛的,但二柱说,养驴比养牛马更合算,因为养活一头驴所需要的草料比养活一匹马所费的要少得多,驴也没有马那么容易生驴皮可以卖给人家做阿胶,驴肉的味道也好。莫钟书听他说的有理,而且小驴驹子的价格比马驹牛犊便宜多了,就改了主意,先养一千只看看销路再说。
齐箫齐笛很喜欢来牧场玩,好在羊和驴都是性情温驯的物种,齐成章夫妇倒也能放心。莫钟书记得科普杂志上说海豚可以治疗儿童的自闭症,突然奇想智障孩子和小动物多接触也许会有意外惊喜,这想法虽然毫无根据有点异想天开,不过即便没有惊喜也不会有损失,便经常叫上齐家兄弟来牧场玩耍,今天他们俩也来了,后面还拖着条红色的小尾巴,以护兄使者自居的齐筝。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了,这才突然想起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帮莫钟书暖宅的,忙又一窝蜂地涌向山顶上去。
黄泥小路直通到山顶上一架粗糙笨重的松木院门。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正中是三间茅草屋。茅屋一旁种了几竿疏竹,另一边是几排翠绿的松树。竹子还很矮,松树也显然是刚种下不久,笼罩在初夏的阳光里,显得静谧而美好。
方睿惊叹:“天哪,这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也要建上一个茅庐过瘾。
莫钟书直翻白眼,方睿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典型!要不是银根实在紧张,他又心急想要个自己的小窝,才不会搭这种茅草屋。今年收了田租他一定要再建几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他真担心会不会外面下大雨这茅屋里就下小雨。
屋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可是收拾得一尘不朴素中更显几分清雅。窗前的书案上有一幅尚未装裱的画,方睿拿起来一看,画上几个小人或坐或卧或嬉戏,栩栩如生,虽然线条简单,却别有意趣,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好笑。旁边还写了四句打油诗:“春天不是读书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多雪,读书最好是来年。”
方睿把这诗念了一遍,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今日来的不少都正在顽皮贪玩的年纪,因为不爱读书没少被书院的夫子和家中的长辈责罚,听得这么一首别开生面的“诗”,竟都齐声赞好,看向莫钟书的眼神平添几分亲热。
方睿道:“别人画这个也就罢了,可不像是你这书呆子的写照,还是让我帮你保管着吧。”说着就把画卷起来塞进自己袖子里。
莫钟书不在意地摆摆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你也行。”这是他昨日心血来潮,突然想起了过去网上看到的几句打油诗而随兴画的一幅漫画而已,也就方睿会把它当宝贝。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边却有人马上递过来一把折扇:“这诗写得实在太好了,真应该让我家里那几个老祖宗看看。你帮我把它题到扇面上去吧。”莫钟书扭头看去,说这话的叫欧俊年。
本朝商人之后也可参加科举,许多有钱人家都把子侄送到书院去,指望这些孩子能考个功名回来给家里装点门面。这欧俊年也是个富家子弟,为人倒也机灵活络,只是无心读书,每次夫子抽查考校他的成绩总是排在倒数几名,他家里的祖父母和父母恨铁不成钢,没少在他耳边唠叨,让他不胜烦恼。
莫钟数接过扇子,也是一时顽皮,指使着欧俊年帮他磨墨,然后提笔写了几句:“填词日当午,平仄心下赌。谁知口中诗,字字皆辛苦?”还顺手画了个卡通小人,一手执笔一手搔头苦恼不堪的样子。
欧俊年只觉得这诗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不禁笑出声来。
正文 第38章 李夫子
书院里的学生也分派别,在莫钟书到来之前,班上的学生就分做两派,家境优裕成绩不好的富贵子弟围绕在方睿身边,另外几个成绩优异的寒门子弟以谢一鸣为首,两军人马没少打架争执。谢一鸣几个因为读书努力,很得夫子们的看重。莫钟书来了之后,因他出自澄州首富之家,却又出类拔萃令夫子们对他爱护有加,就连齐山长也悉心栽培,种种特殊待遇,倒让两派都不愿意接纳他。而莫钟书再世为人后性格趋于内向冷淡,别人不来烦他正好自得其乐地忙自己的事情,除了李长义和方睿外,跟别的同窗都关系疏离,今日要不是方睿出面相邀,这些人也不会来牧场作客。
这两首打油诗,却出乎意料地拉近了莫钟书与他们的关系。欧俊年告辞离去时,已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第二天,莫钟书一到书院,就发现自己成名人了。不仅是他自己班上的同窗,许多他不认识的学子也人手一扇,扇面上赫然就是那两首毁人不倦的打油诗,同时还很显眼地标注着他的大名。这也就罢了。那些学子还故意在夫子们面前玩潇洒,“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露出那写着“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的扇面来,把夫子们气得跳脚。
欧俊年晃着扇子过来找莫钟书。莫钟书盯着他手中的扇子一阵无语。那扇子一面是他昨日题的“谁知口中诗,字字皆辛苦?”,另一面是欧俊年自己抄上去的“春天不是读书天”。
欧俊年手中的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颇为自得地一笑,给自己邀功:“一夜之间,我帮你把这两首诗传遍了澄州城,现在不但咱们观澜书院,还有城里的紫阳书院和清风书院的学子都知道老弟的才名了,”说着看了一眼扇上的字,又笑道:“哈哈,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正合我意,甚得我心……”
莫钟书哭笑不得,他成了逃课偷懒派的代言人了!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齐成章的脸又板得象块石头一样了。莫钟书在卢英不惜辞馆说服莫荣添把他送到观澜书院后,面对这些对他寄予厚望真心爱护的师长时总有些惴惴,再想要捣蛋闹学时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愧疚。
王夫子来上课时,别有深意地看了莫钟书一眼,手中的铜戒尺在空中虚晃几下,吓得莫钟书的小心肝儿一阵狂蹦乱跳。万幸的是,王夫子在他的心脏从嘴里跳出之前一刻就收好戒尺开始讲课,莫钟书额头上的冷汗才渐渐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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