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哼着假装揉额试去眼角的泪花花,抬头,眼睛晶亮,声音轻软:“人,我没选;钱,我也没选。我承认,当年刚从学校出来,年少轻狂,初初与方鹏飞拍拖,虚荣的成分多过爱情,但是,越到后来,我越觉得,情比金重。就在他们试探我之前,乐天的学费,我已经找萱兰借到了。那天,当着他母亲的面,我问方鹏飞:如果,我选他的话,他愿不愿意马上和我结婚?
他们试探我,我也试探他;我通过了方家的试探,方鹏飞却没通过我的试探。
于是,我离开了誉都。按照入职时的约定,誉都补偿了我一笔钱,而我,两年内不能从事房地产相关行业。但是,你想呵,我一毕业就做这行,熟也只熟它,别的,哪能说找就能找到事做?找不到事,乐天的生活费和学费打哪来?所以,我躲到房产经纪公司里去了。方鹏飞知道,他没有和我计较,方母却不肯。把我赶出来那天,巧遇小陈总。”
故事讲完,娉婷耸耸肩,咽下一口口水。
她的名字叫大丫
房间里很是静默了一阵。
“他辜负了你,可是,当他需要你帮忙时,你还是愿意帮他。你,仍旧爱着他?”陈君忆打破沉寂,试探着问。
娉婷很高兴他的弱智提问给了她表白的机会:“我尽力而为,因为在我初出学校那时,他和他的公司,给了我学习和锻炼的机会,包括社交礼仪、辞令上的提升。将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学生变成了职业女性,为我以后的工作积累了丰厚的经验。而且,他是我的初恋,不管最后分手的原因有多老套,那段日子他带给我的开心和甜蜜,我终生感激。”
陈君忆在听到这话时,锉了锉牙,娉婷假装不见。
“但千万别就此认为我对他还会有丝毫的痴心妄想。这个打一开始就埋伏有枚定时炸弹、并且,按时爆炸了的故事告诉我:爱情,永远都不可能纯粹。就拿我和他说事吧!幸好他母亲明智,及时阻止了我俩发疯,否则,你想呵,万一我们真要是结了婚,两方家庭会有交集吧?
先拿俺家那几大口说事,俺大伯没有子女,打小当俺和乐天是亲生,俺要是成亲,他肯定会来的。六十八岁、大半辈子呆山里、耳背、吃烟斗、不会用马桶,到时,说话用吼,站到马桶圈上方便不说,抽得满屋都是烟草叶味,完了还抱怨那厕纸不如竹蔑片好使。
陈总,嘴张得那么大,俺吓到你了?呵呵,还说没完,俺爹和大伯相差无几。
跟着是男方,死活是一、两年就得和俺回去一趟的,要不,村里说起庆祥妈家——哦,就是俺娘,说起庆祥妈家的大丫头攀上高枝就忘祖背宗,嘿嘿,俺娘不嚎得他立马出家才怪。
到俺家去,下了车还得再走近十里地、翻两座山,嗯,两条腿是走不到的,加两只手爬估计有点戏;七婶打柴禾灶里掏出来的焦黑的烤红薯,他敢吃吗?不吃?那甭指望能进七婶家门,连俺婶娘家门都进不了,还怎么谈进俺家门?好,就算他抗过来了,到了俺家,睡得惯木板床吗?俺家没有厕所、洗手间,就一茅坑,和猪圈框在一起……”
娉婷故意“俺”来“俺”去地历数家里的实情,越说越起劲,索性挣脱开陈君忆的手,坐入客椅掰了手指头再数。
“你想告诉我什么?”陈君忆压手她手上,满脸强忍的不耐。
聪明,果然是聪明人!娉婷暗赞,努力瞪亮一双无瑕的眼睛说:“爱情呀!您听了这么多,觉着我还会不会傻乎乎地和他这个阶层的人谈爱情?”她将“这个阶层”四字咬得特别重。
跟着,娉婷起身找水杯喝水。滔滔不绝,她的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
陈君忆见她围着饮水机嗷嗷待哺相,将自己的水杯递过去:“纸杯都在Ketty那儿,你喝我的吧。”
那多不好!可是……又渴得确实有些受不了耶。娉婷略微犹豫,接过了杯子。狂饮下半盅,咂咂嘴:“正宗杭州西湖龙井吧?味道就是不一样,不过,太贵了,拿我还真是喝不起。对我来说,大山里漫山遍野的老鹰茶叶最适合。”
陈君忆有些赫然,不错,是他自己说品茶必红袍、龙井,女孩记在了心里,自喻老鹰茶划开距离。
“娉婷,”陈君忆走过来,取走她手中的茶杯,托起她的下巴对视,“昨晚,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脏腑之言,我……”
“我负担不起。”娉婷打断他,缓缓退离开他的气场影响,“陈总,说了那么多,您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可能的!”
她言语铿锵,面容坚毅。陈君忆虽不谙情事,但这种姿态,他在商场中不知遇到过多少次,心里明白:今天,就只能到此了。
好在,几乎所有的脉络都已了然,一颗心也不用再忽上忽下地甩摆。
他空咳一声,化开当下的尴尬,温和而又霸道地:“你还没东西吧?披萨凉了也吃不下,我们出去吃。”
刚刚才回绝了他那么大的一个心愿,这点小小要求,娉婷愿意让步。她点点头。
陈君忆也点点头。果然,商场、情场,都是战场,兵法相通。
掐指算,自己进入商场磨砺时,这小丫头估计还在猪圈里撒尿吧。想到此,他对来日如期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很快,两人坐入了娉婷杭州师娘的私房菜馆。彼此都有种放下心头大石的轻松,所以,气氛融洽。
“娉婷,李娉婷、李乐天,这两名字取得极贴切又富诗意。你家里人的学识可是不低。”陈君忆运用外围了解性入侵的招数。
“我和乐天一直用的是爹娘随便给起的小名,后来,念初中的时候,有位大城市里来的志愿者老师说:‘李大丫、李二娃?这名字怎么能用?给你们起个大名吧’。我记得那位志愿者老师很斯文,戴了副细黑边眼睛翻了半天字典,然后,一笔一划地教我和弟弟写娉婷、李娉婷、乐天、李乐天。”
“什么?你叫大什么来着?”
“大丫。”娉婷没注意到他的坏笑,兀自沉浸在回忆中,“我们村上那一批娃娃里,好多人的名字都是他改的。还有个叫‘四元’的男孩,给改了个啥名呢?让我想想……对了!叫朝辉,张朝辉。上次回去时听我爸说他也考出来了的,和我一个城市,在当老师。嗯,得找我爸问问他的联系方式,话说我和他才是一类,底蕴相同、经历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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