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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顾元朝当然知道。所以,他接受了夏三爷的建议,开始有意的疏远夏家,甚至于以前走得勤快的夏家大爷与二爷处也去得甚少了,他也必须让太子放心。
平衡之道!以前他总是觉得这股势力太过于八面玲珑,现在却觉得这份玲珑要做起来是何其的难。事后,他特意让人从夏令乾的口中套了话,七拉八扯的总算得知了夏令涴现今的状况。
她被彻底禁足了。
这对寻常的千金小姐而言,住在深闺对外界不闻不问是约束性情的最好手段,会让她们学会淡定和隐忍,并压抑自己年少之时的莽撞和冲劲;但对夏猴子而言,那就是灾难。你能想像将一只猴子锁在牢笼里的情景吗?
她一定会发疯。
顾元朝再一次的发呆,惹得他的母妃淑妃娘娘有些小不快:“可是与古小姐吵架了?”
“什么?”顾元朝由着身后的老太监提醒,总算回过神,绽开一抹温润的笑:“不,娘亲,我没事。”
淑妃像是抓住了儿子的小辫子般的,露出一丝狡黠:“我都很久没有听过你唤‘娘亲’这个称呼了。嗯,你方才在想什么?”
顾元朝背脊挺直了些。他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这在宫中很容易出岔子。他掩饰的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慢慢地回答:“最近北方的蛮族有些异动,父皇在考虑是否要增派兵将,监军要从众多皇子们中挑选一位武艺非凡之人担当。”
大雁朝后宫对朝局的规定并不是非常严格,毕竟每一位妃子后面都牵扯了各大家族和各方势力。只是明面上众人都不敢公然发表看法,私下自己的宫殿中只要你有本事不会传出去,自然是无妨。若是自己的地盘都没法全盘控制,这位妃子的本事也可见一般了。
淑妃沉吟一会儿,轻声道:“这是一个机会,朝儿。”
顾元朝愣了愣,倏地一笑:“娘亲,你也很久没有这么唤儿子了。”在宫中,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皇儿也不能如此亲密的称呼,她必须叫他‘元朝’。
淑妃招招手让他上前来,将他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从小才学不凡深得皇上的喜爱,可自从那一日见到皇后与她的针锋相对之后,突然一夜长大似的多了一些稚童没有的沉默。他开始掩藏自己的锋芒,不再在众多皇子面前对父皇邀功,也不会因为得到父皇一个称赞而高扬起下颌耀武扬威,更加不会因为母妃的失势面对其他皇子的嘲笑而委靡颓废。他逐渐养成了温文尔雅的性子,外表打磨的光可鉴人让人赏心悦目,内里却固执倔强咄咄逼人。
儿子很好,却让做娘的心疼。心疼他的早慧,也心疼他在皇后与太子面前的隐忍,更加心疼他在势不如人的强权面前一点点低下骄傲的头颅。
记得第一年从白鹭书院回来宫中过年的他,见到淑妃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自夸自己的学识,也不是感慨学院的学业繁重先生们严肃,而是仰头站在自己的母妃面前,坚定地道:“娘亲,你且耐心的等等。等到皇儿长大,我会让你得到所有人的尊敬,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地嘲笑我们、讽刺我们、欺辱我们。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本事,让她们不敢在你的面前贬低你的儿子不如人,我会让你挺起脊梁在众人面前说你的儿子是最好的。”
那一刻,淑妃至他满了一岁之后,隔了五年的再一次紧紧拥抱。
此时的淑妃替他整理下衣襟,又将有点歪斜的玉佩扶正了,拍拍他的胸膛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娘亲会在背后关注着你。”
顾元朝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哪怕是关乎我的终身大事?”
淑妃似乎就在等着他这么一句话,抿着唇瓣,问他:“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已经定了下来么?一品大员古大人家的小姐,才学一等一,容貌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可也是艳冶柔媚,配你足够了。放心好了,没多久皇上就会连同其他几位皇子的选妃圣旨一起宣布。”
顾元朝仔细分辨着淑妃的神色,像是要将里面看出一个真情假意来。可惜,这位淑妃本就系出名门,从小就懂得隐藏真性情,加上做了皇帝的宠妃,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淑妃的位置的人哪里没有一点本事。别说看出真假了,一条多余的鱼尾纹都没瞧见。
淑妃摸摸自己的脸颊,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觉得古小姐的容貌比不上母妃?元朝,男子太好色了容易亏空身子,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别被人的外貌给乱了理智。”要是自己的皇儿有了媳妇不要娘,那可就糟糕啦!
顾元朝咳嗽一声,嘀咕道:“你自己说古小姐艳冶柔媚,性情可人。”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诱人的情景,双颊可耻的浮起一片红晕。这不真是痴男被狐狸精勾去了的心神的魂不附体的呆傻样子么!
淑妃有点急,还故作镇静的问他:“你方才发呆并不是想着朝局的事情,而是想起了古小姐?”
“没!”顾元朝大叫,出了声才觉得自己反驳得太大声,看着淑妃明显的一副‘好哇,臭小子你居然真的有了媳妇不要娘’的怒容,他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他亡羊补牢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只是觉得她比夏家小姐更为多情且善解人意。”
“夏家小姐?”淑妃心境豁然开朗,兴味的打量着自己儿子脸上那一朵可疑的红晕,假的;再是那欲盖弥彰的大叫,假的;只有那明显紧张而焦急的眼神才是真的。她这个做母妃的差点都被儿子给算计了:“难得你在我我面前也装腔作势了一番。实话说了吧,你看重的并不是那位古小姐,而是夏家三房的夏令涴,是也不是?”
顾元朝哀叹,果然全天下只有那只猴子最笨,不知道他喜欢她。看吧,就连只见过夏令涴一次的母妃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不是普通的师兄妹。不,他绝对不承认夏家丫鬟惊呼的那样‘他们有奸…情’。他只是喜欢夏令涴而已,还不够让他产生辣手摧花的冲动。当然,前提条件是,夏令涴得是一朵花,而不是一只猴子。
他故作无奈地耸肩摊手:“母妃,你是天底下最兰心慧质的女子。按照老规矩,让我说真话可以,你用什么交换?”若是他承认了,他就要使计让淑妃答应让他娶夏令涴才行,否则他的‘招供’只会给两人后半辈子的痛苦埋下祸根。顾元朝不是有勇无谋的男子,他省得宫廷生存的法则。要他说实话,可以!你用什么条件来交换我的实话?
淑妃不干了,儿子还真的反了不成:“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当你母妃是傻瓜,她是不会轻易中计的。
呃,顾元朝皱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的母妃:“可再过不了几年,你就要有求于我了呀!母妃,你得考虑长远些。”
淑妃差点抓心挠肺,她必须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儿子,这是大雁朝最端庄最稳重最贤德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可她再如何告诫也改变不了,儿子在算计她的事实。
两个人皆露出一万分的坦诚和大度神情,企图让对方改变决定。半响之后,他们也都从对方的面庞上看到了答案:很好,他们都没有鱼尾纹!不,是都不愿意轻易妥协。
“你这只养不熟的狼崽子。”淑妃忿忿,她早就知道这个儿子会成大器,可这不代表儿子可以欺压她这位即孤独又娇弱还苦命的女子。
顾元朝这一次很诚恳的纠正她:“我不是狼崽子,实际上,很多年以前有人称呼我为英雄。”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狗熊。谁见过狗熊与猴子一起耍的,只有英雄可以耍猴子。他俯下身去,时隔多年再一次单膝跪在母亲的面前,仰视着她。一如六岁那年,第一次郑重的宣誓:“娘亲,诚如你所料。我想要她,我要娶夏令涴。”他止住淑妃即将出口的话,目光穿透了多年以后的宫墙后院,他似乎看到了迎娶古孙蓝之后的自己遥遥的望着夏令涴与别的男子针锋相对,也看到母妃极力拉拢沉默的儿子说要留下子嗣血脉,更看到了周旋于朝廷重臣中的自己疲惫的归家之后面对一张极力讨好的脸。
他需要的是能够陪自己共患难的王妃,而不是单方面倾慕他的地位才学与容貌的红颜,他不想让自己的妃子如母妃一样日日等待在高墙绿瓦之内慢慢的委败少言寡语步步小心,他需要的是一位能说能笑还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女子,而不是一尊循规蹈矩的木偶。他收回自己的思绪,坚定的道:“为了以后我们母子的和睦,你必须让我娶她。为了以后我们母子的荣华和安稳,你也必须让我娶她。”
淑妃心中即欣悦又沉重。她的儿子很少发誓,可每一次的誓言背后都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和无数个日夜的迎难而上。她的儿子要给娘亲最好的,那么作为娘亲自然也要给儿子他想要的。可是,她的指尖顶着他的额头:“你少给夏令涴戴高帽子。皇上不会容许两位皇子都娶夏家女儿的。你已经十九,太子也二十一,都不小了。”
顾元朝紧绷的身子缓慢的放松下来。终于,淑妃还是舍不得让他难过,他利用了母亲伟大的爱,可他愿意用更大的成就来回报这份爱和袒护。他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放心,太子他比我还大。我有办法让他延后两年成亲,同时,更能让父皇答应我的请求。”
淑妃瞪大了眼眸,嚅喏道:“你是准备以军功换取姻缘的决定权?朝儿,你就这么肯定皇上会让你监军,同时你又确定真的会开战?一旦战事起,作为监军要争到军功是非常难,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去冒险?”
“富贵险中求。”顾元朝道,他挺直着身躯,即将成年的面目上布满了雄心勃勃的英武之气:“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娶,我以后如何在诡秘的朝堂中争取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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