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赵佑熙,本是太后爱孙,何其受宠。在他成长的十几年岁月里,父亲忙碌,母亲幽闭,太后是他身边最亲的人,这种亲密关系,却因为她的出现而打破,随着太子和她关系的加深,那道裂痕也逐渐加深,终至不可修补。
这便是俞宛秋今日一天心神不宁的原由:太后的晚景这么惨,她的夫君,会不会因为对太后的愧疚,而记恨她,冷落她?
如果他去看过太后,必然也看到了吴昭训在太后床前的任劳任怨,他会不会出于感激,出于对太后的补偿心理,而纳了这个吴家的女儿?
他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也是不想面对她的一种逃避姿态吧。
皇后在某些方面糊涂,在某些方面却是很敏锐,很高杆的。她和太后做了一世对头,太后出事,她是最大的嫌疑人,不管她做没做,都可能被迁怒,所以她彻底放低身段,去给太后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用近乎自我折磨的方式,来让赵延昌消弭愧疚和可能的怨恨。
赵延昌最初可能会疑惑,时间长了,只剩感激,没有人,能对长期守在自己母亲病榻前的人不假辞色。
然后呢,探望,交流,感谢,谦逊……只要皇后有心,她甚至可以把为太后侍疾当成和皇上重修旧好的机会。
皇后果然是表率,只是她做不出来,她不敢想象自己也挤在慈懿宫那间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屋子里,和皇后,和吴昭训抢着扮孝顺,表衷心。
虚伪得连自己都想吐的行为,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做。
第二天早上,赵佑熙在头痛中醒来,眼前只有太监宫女,不见了太子妃的身影。
那丫头,没看到他醉了么?有了孩子,就不关心相公了。
已经是东宫掌食的茗香告诉他:“太子妃都没用早膳,说吃不下。”
曹大海站在旁边补充:“太子妃眼睛都是肿的,像是一夜没睡。”
赵佑熙皱起眉头:“她去哪儿了?”这些人,说话不会捡重点吗?
曹大海躬身道:“太子妃一大早去慈懿宫请安,然后就带着戚长生去了同济医馆,听说还要去成衣坊。”
说到慈懿宫,赵佑熙的眼光瞬间黯淡下来,昨天父皇大张旗鼓地摆庆功宴,他被敬了许多酒。带着酒意去慈懿宫,看到太后那个样子,他震惊,他心痛,他不知所措,晚上再赴宴时,他来者不拒,把他自己灌得烂醉,回来时根本不省人事。
现在他清醒了,心里的疼痛加剧,三两下换好衣服,他交代说:“快去备车马,我要外出。”
“您要去哪儿?”
“先去医馆,不行再去成衣坊。”
他要找到自己的妻子,他很难过,这个时候,他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而此时,去太后那儿请过安,然后回到启泰殿的赵延昌抱住了小尧儿。
他们都有自己的药。
【文字版】 第二百七十四章慌不择路
第二百七十四章慌不择路
济慈医馆的情形让俞宛秋大吃一惊,不仅面积扩充了一倍多,驻馆大夫也增加到了三十位。要知道,赵国的太医院,连守药炉抄药单的小学徒算在内,也不过四十余人。
这都是赵延昌私下里支持的结果。
说私下里,是指赵延昌没有公开出面,存心要把这份功劳归于东宫名下,因为谁都知道,济慈医馆是太子妃牵头并出资建立的。
现在,这座有皇家支持并接受社会捐款的医馆,渐渐有了公立慈善医院的性质。
在医馆里长期养病的,基本都是从战场上抬下来的重伤员,今早到医馆后,俞宛秋先去探望了他们,然后到帐房查询这一年的收支情况。
本来她以为,医馆经过了一年的营运,救弱济贫,又免费养活那么多伤员,肯定早就入不敷出了,没想到还略有盈余。
她出言相询,帐房主事恭恭敬敬地说:“回太子妃,除了您给的那笔钱,医馆平时的收入有两项,一项是诊金收入,一项是善款捐赠。因为很多都是义诊性质,第一项收入有限,主要靠捐赠。”一面说,一面从一堆帐本中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双手奉上。
俞宛秋随手翻开,一个名字印入眼帘,她讶然而笑:“我没看错吧,连明觉寺的智远长老也来捐款了?听说这位大师长年闭关,轻易不见人的。”
副主事躬身道:“先一天皇上去了明觉寺,跟远大师下了一盘棋,第二天远大师就派小徒弟送来了三千两银票,从那以后,捐款就一日日多起来。”
原来又是皇帝公爹“化缘”来的,俞宛秋暗想:不会是赌棋赌输了吧?远大师淡薄名利,惟嗜棋如命,皇上连这个空子都能钻,真是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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