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冬至起,傅百善每逢十日进宫一次教授四皇子的骑射。但因宫中禁止骑马利器,所以大多数时间只是就射箭的要领讲解示范一番。
秦王从乾清宫出来时听见内侍的低声禀报,左眉角微微跳动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后就特特拐了脚步弯向右边,红墙围护的尽头就是乾清宫最为空旷的廊庑殿。青石铺就的小校场上,一对师徒正在认真地比划。
四皇子屏风静气嘘眯眼睛,细长的打蜡蚕丝弓弦在他微薄的嘴唇上勒出一道印痕,箭矢“嗖”地一声射了出去稳中红心。
秦王特意驻足细细打量了四皇子几眼,见他神色舒缓面颊红润,容貌气度比起往日果然又是大不同。心下暗凛之时高声笑道:“果然名师出高徒,我看四弟的武技胜出许多,连身上的症候也有大好的征兆呢!”
四皇子忙转头兴高彩烈地叫道:“二哥,你怎过来了?父皇与你们议完事了吗?”
秦王看着少年人一如即往不染半点尘埃的笑脸,心里的郁闷消散了两分。心想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喜怒都放在脸上能揣住什么心事,外祖父要自己时时留意,委实太过大惊小怪了。他简单寒暄几句,这才侧头望向正在整理箭弓的女子,浅笑招呼道:“傅乡君,一向可好!”
算下来傅百善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秦王,但是一想到这人的种种手段,便不由暗自提高警惕。她的六识一向准,总觉得这人站在身边给人一种眈眈之意。她年纪渐长之后心性也逐渐稳固,加上与裴青夫妻相和对此也无甚惧意,遂双手抱拳施了个男儿礼道:“劳殿下动问,我一向甚好!”
秦王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出傅百善语气中的冷淡,又和四皇子闲扯了几句后,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天色道:“这才进冬就开始下雪了,我看你们的课业已经结束了,我正好也要出宫,不如就由我送傅乡君回家吧!”
“不用了!”
“不敢劳烦二哥……”
两道拒绝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傅百善和四皇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妥。秦王却是充耳不闻,略略一挥手,随从们已经飞快地上前将傅百善的弓~箭羽袋抢先收好,他这才侧头对着神情微有不安的四皇子道:“刚刚空暇时父皇还问你今日按时喝药没,只怕此时正满地界找你呢!”
傅百善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朝四皇子露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低眉垂眼道:“那就有劳王爷了,四皇子也快些回去喝汤药吧。这天气说变就变,刚才动了半天怕生了汗,回去叫人帮你换了衣服千万莫惹了风寒!”
四皇子讷讷地应了,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之色。
秦王掌兵多年身上自有一种迫人姿态,四皇子向来有些怯他的强势。此时只得收敛了笑意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和二哥一前一后地踏上廊桥。明明是青天白日巍峨宫廷,两人后面还有一长串奴仆跟着,不知为什么他心下却总感觉异样。
四皇子小时在张皇后的悉心庇护下是生得有些单纯,可是却并不愚蠢。这些日子随着自己身子的逐渐康复,他已经隐约察觉两位兄长待自己不如往日和善,且对自已的身边人都生有提防之意。象傅乡君不过是教授自己骑射的师傅,又是一介女流,前些日子进宫时竟连一杯热茶也没有……
天上云团如铅灰蒙乌暗,一片片雪白飘旋着从遥远的空际坠下。四皇子仿佛在这一瞬间就了悟了许多,从前没有思虑过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他触摸着额上的几点冰凉,眼里终于浮起一股不甘和愤懑。他回首低低吩咐道:“去个手脚快点的人抄近路到京卫司小裴大人处,就说傅乡君已经出宫去了,叫他赶紧在外头侯着!”
青衣小太监应命而去,四皇子垂首看着白玉廊桥下的小湖。
因为天气寒冷湖面冻得结实,有昨日未化的雪积在朱红色的廊柱上,显得晶莹可爱宛如玉雕。有风顺着宫墙吹过来,四皇子就感到脸上呼喇剌地生疼,想起先前二哥在自己面前那种一如既往不容人质疑的强势和无视,他一把抓住面前的积雪猛地撒了出去。
到底是在宫中,路上不住有青衣太监驻足在路边躬身行礼。傅百善按捺住性子忍住拔脚飞奔的冲动,沿着回廊虹桥慢慢地走着。秦王背着手,仿佛闲情逸致般在欣赏远处的飞檐琉瓦,其实却在细细打量身边的佳人。
女郎为行动方便披了一件镶狐毛的灰色大氅,穿了一身乌红绣折枝勾莲纹的对襟长裙,头上簪了一对嵌红翡的银钗,袖口紧紧扎起再无多余配饰。衬得一张脸冰霜雪白,一双杏眼锋利如刀,整个人看起就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刃。
秦王有一丝恍惚,觉得每回见到傅百善都是着一袭或深或浅的红衣,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在自己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走过一处石阶时,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蹙眉问道:“我自认从未对你生出过恶意,为何你每回都视我若洪水猛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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