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铁门带着门框朝前倒了下去,我和陆旭、阮美云带头冲了出去。铁门下面竟然被押着两个鬼子士兵和一个穿军装的中年妇女,而铁门后面不过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和陆旭对着那两个还在地上挣扎的鬼子兵脑袋扣动了扳机,那个中年妇女也还没死,她露在铁门外的双手挥舞着,嘴里含糊地喊着什么,阮美云对着她的脑袋狠狠地踩了上去,血瞬间洒了一地。紧接着从我们身后闪出了那二十几个鬼娃娃,他们好像癫狂一般冲了出来,一起对着这三具尸体上撕咬了上去,接着含着渗血的伤口吸了起来。
我肚子里一阵翻滚,连忙扭过头不去看这一幕。其他士兵也都快速地冲出了营房,走廊的一边是墙壁,没有路,而另外一边是一个拐角。我把手一挥:“留下五个人守在这营房门口,其他人跟我走!咱杀过去。”
我话还没说完,头顶又是两记沉闷的炮声,接着隐隐约约听到有开枪的声音。这时,我们头顶的一盏灭着的灯一下亮了,闪着红色的刺眼的光,巨大的警笛声也同时响起。不会错了,是常遇春与郑大兵带着的队伍对九日研究所的大门发起了攻击。而在我们顺利冲进这九日研究所内部的这一会,小五和杨建带着的队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已经进入了基地。
想到这,我一把抬起枪,对着头顶闪着红光的警报灯扣动了扳机,目的是想要小五和杨建他们能够听到这枪声。果然,在我这枪声响起后,从九日研究所深处两个不同的方向,也“砰砰”地响起了开枪的声音。
我心头一热,看来小五和杨建也都进入到了九日研究所内部,并且都正照着计划一步步行动着。我大声地吼了一句:“杀!”接着带着大伙冲到了那个拐角处,拐弯后,面前又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可是走廊上依然没有一个人影。走廊两边还有两个十字路口,压根就是一个能让人在里面迷路的迷宫。
我停下步子,拦住了身后的士兵们,然后皱着眉回忆那张地图。很快,我现在所站着的位置是在地图的哪个方位,在我脑海中定格了。我再次迈开步子,但这次我没有像之前那样火急火燎奔跑,因为我清晰知道自己需要走哪一个分叉拐弯、走哪一条路可以直奔研究所里有鬼子居住与工作的房间。这同样意味着,我面前即将面对的不会再是如此空无一人的走廊,而是鬼子在警报器响起后快速集结的军队。
我贴着墙,在走廊的又一个拐角停住了。士兵们挤在我身后,我的脚边趴着几个鬼娃娃,他们可能在我身上闻到了一些能让他们觉得可以亲近的气味,都靠在我的脚边,抬起他们那张苍白的脸,眼珠睁得很大,嘴角的血还残留着,表情好像是微笑着一般看着我。
我吞了口口水,然后把头慢慢往拐角的另外一边探。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除了两边墙上挂着的几盏微弱的路灯外,那过道上还是空无一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浮出,我把身子探出拐角,往前慢慢地走去。其他士兵和鬼娃娃们也跟在我身后钻了出来,大伙举着枪,一步步朝前迈着。
有一个分岔路口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照旧停在拐角,照旧探头望向正确方向的拐角另一边。可我看到的还是空无一人的过道,还是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陆旭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不会吧,难道这基地里没有人吗?”
我愣了一下,刺耳的警笛声还是在空中回荡,不可能啊!警笛声响了,九日研究所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就算是因为我们的计划中——攻向大门的一部分军队吸引走敌人的大部分武装力量,可一向严谨的小鬼子们,也不可能在研究所内部的各个关键性位置不布置士兵啊?
我身子一颤,突然想起了我们之前呆的营房那扇铁门上方的铁板。我猛的转过身,对着队伍后面的士兵喊道:“赶紧撤回去,守住我们进来的那个门……”我话还没落音,从我们进来的方向“轰”的一记闷响声便传了过来,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
“完了!中埋伏了。”站在我身边的一个士兵脸色一变,大声地喊道。
我捏紧了拳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下手足无措。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依然镇定,停下步子张开嘴,正要对身旁一干惊慌失措的士兵们说些什么。这时,从九日研究所深处,又一记“轰隆”的闷响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第三声“轰隆”声在研究所深处的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警笛声也戛然而止,四周一下静得连士兵们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一共响了三声,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三道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铁门上方一模一样的铁板落下呢?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三个进入九日研究所的入口被彻底封闭呢?我带着的队伍身后是第一次巨响,那么,另外两次巨响难道就是在小五和杨建带着的队伍身后的入口处呢?
我脑子里“嗡”的一响,终于意识到我们这看似完美的计划,其实都是在土肥原一郎这老狐狸的计算之中。我再次望向我身边的士兵们,他们都瞪大着眼睛惶恐地望着我。我又望向陆旭,望向阮美云,望向那几个蒙面的灰衣人,他们眼中也闪着一丝担忧,正等待着我说上几句什么。
我不能乱,如果连我都乱了,那我们这几十个人瞬间就会成为乌合之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脑子快速地思考起来。一共有三声巨响,我可以认为是我们三支队伍都已经没了后路,但振振开着的坦克开炮的声音只响了最开始那两三下,接着就完全没了动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顺利轰开了大门呢?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这九日研究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常遇春带的队伍如果真轰开了大门,那我们现在赶到大门处和他们汇合,应该还是有机会从大门逃出去的。
想到这里,我再次抬起了头,阴沉着脸对大伙吼道:“都给我打起劲来,我们已经弄死了几十个鬼子,一个换一个已经够本,接下去咱兄弟就算都死在这坑里,到阎王那报账也没有亏。”
士兵们一听我这话,也都裂开了嘴:“那是!再有机会弄死一个就赚一个。”
说完我又一挥手,朝着走廊前方另一个路口大步走去。士兵们也都挺起了胸膛,一下豁达了一般,没有像之前那么步伐轻盈了。
陆旭和阮美云依然在我左右走着,阮美云靠得我紧紧的,好像对我的任何决定都寄予着万分的肯定,并愿意无条件地执行。但陆旭看上去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邵德,有个事情我必须给你说一下。”
我没有扭头,继续挺着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非常无畏地往前面跨着步子,但我声音也和他一样压得很低地回了一句:“说吧!”
陆旭点了点头,然后扯了扯我衣角:“我带的同志都不是怕死的,但是里面有一个同志对整个抗日战争的胜败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邵德,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做多大的牺牲,都必须把他给我送出去。”
我还是没有扭头,在一个新的拐角处转身继续朝前迈着步子。我不能让士兵们看到我在和人小声嘀咕着什么,这样会让他们莫名的猜测和害怕。我又小声对陆旭问道:“是不是你之前一直看着的那个肩膀很宽的家伙。”
陆旭愣了一下:“你都注意到了?”
我“嗯”了一声,陆旭又说道:“邵德,就算我们死光,也必须要抱住他的命,你能答应我吗?”
我终于忍不住了,扭头望了他一眼,他的眼光非常的坚决,压根就不是在征求我意见一般,反而更像是对我下着命令。我有点反感,没好气地对他闷哼道:“不想他死当初就不要带他进来。”
陆旭眼珠也一下瞪大了:“邵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说到这,他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所幸身后的士兵似乎也没注意,各自抬着枪四处看着。邵德再次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小声说道:“邵德,你瞅瞅他的脖子和手掌。”
我假装看身后士兵,扭过了脖子往后面的那个宽肩膀的灰衣人望去。只见他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蒙面的黑布包到了脖子位置。而他握着枪的手掌上,居然带着手套。对,只有他一个人是戴着手套。
我回过头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张洞开的铁门,我脑海里的地图上有这张铁门的,穿过这个铁门后,两边就应该有鬼子的营房和一些研究室了。我带头跨进了那张洞开的铁门,只见两边本应该有门的房间都洞开着。我没有搭理陆旭了,朝前快速地跑出去,冲到开着门的房间前朝里望去,只见里面也空无一人,甚至好像被人扫荡过一般非常凌乱,就剩下一些大块头的桌子这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阮美云,阮美云也把目光从那房间里移了过来:“邵德,日军全部撤退了,东西都搬走了。”
我点了点头,身后的士兵们也围了过来,小声地各自交谈着。我琢磨着是不是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干脆啥都不说似乎要好些,免得他们也想得太多。只要我昂着头在前面一个无畏的样子,那他们心里就始终会觉得我心里有底,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我再次朝前大步跨去,我甚至把手枪插到了腰上,从后背上把另外一柄大刀也摘了下来,一手一柄地握着。再过四个铁门,我们的面前就应该有个旋转的楼梯,楼梯上方走廊的尽头,就会是九日研究所大门后那个停着卡车的巨大操场。我非常迫切地希望,在那我能见到还活生生的一干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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