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剑青早早便备了马车,在王府外等着。
临近年关,家家都是张灯结彩的,奈何却遇上了白事,林剑青并未大办丧事,但事必躬亲,整宿未眠的陪在宋氏身边,像是她未离去一般,此刻换了身素色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憔悴。
林晏书是在别院醒来的,昏睡了半日,醒来后天都变了。
他十多年来一直以为的母亲并不是母亲,不仅如此她还伤害了他的生母与姐姐,但这十多年来她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今年才十三岁,面临这样的颠覆,让他无所适从。
不管是谁的话他都不敢听不敢信,总觉得所有人都在骗他。明明昏迷之前,他还在幸福的等着做宝宝们的小舅舅,可一觉醒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昨夜,他为宋氏守了一宿的灵,什么都思考不了,这会红肿着眼神情恍惚的坐在马车里,看到林梦秋时像是只遗弃了的小动物,无助的喊着姐姐。
他曾经以为的亲人都不是他的亲人,这世上他唯一可以依赖的就只剩下林梦秋了。
林梦秋最不舍得伤害的便是这个弟弟,但他不可能永远都躲在她的庇护下,他早晚是要成长的,这条路上不会永远都是一帆风顺,他得学会克服荆棘,面对现实,这才能成长。
“阿姐,我昨夜一直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等梦醒了,就会回到从前。”
林梦秋没有说话,认真的倾听,此时她说什么都不管用,还不如让林晏书自己想通。
果然,就听林晏书接下去道:“但这个想法太自私了,阿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这么多的苦,险些丧命,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做着天真的梦,阿姐,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他一向都是自信又开朗的,林梦秋从未见过他如此内疚又自责的样子,像以前小时候那样,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晏书很乖,一点都不讨人厌,只是你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非黑即是白,别难过,之前的事都过去了。”
造成过的伤害不会消失,但会有别的温暖来填补。
“阿姐,以后,我会保护你和宝宝的。”
“好,我相信晏书,现在有你姐夫,有你,还有舅父,以后还会有孩子们,我已经不难过了。”
“阿姐,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林晏书昨日是拒绝知道的,他无法接受至亲的变换,但临到墓前,他又忍不住的好奇,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呀,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苏弘文当时是罪臣,为他安葬的人是曾经受过苏家恩惠的小官,不愿得罪上头的人,又想要报恩,这才偷偷的将他与老爷子的尸首偷换出来,安葬在了自家的庄子上。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缓慢的停下,沈彻在外需要伪装,依旧坐着轮椅,等她下来才紧紧的握住她发凉的手。
紧随着林剑青到了墓前。
这庄子瞧着已许久无人打理,可墓旁却并无杂草,像是有人曾经来祭拜过,京中会来看望他的便只有林剑青了。
墓碑并未刻字,甚至为了掩盖,周围还树了好几块类似的墓碑,但林梦秋依旧是一眼认出了苏弘文的墓碑。
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就连林晏书,也顿时安静了,长久的凝望着这无字碑,好似与他有了鸣响。
“弘文,我带着梦秋和晏书来了。”
林梦秋怀着孩子,没有办法跪地祭拜,只能微微俯身,无声的流着泪,在心中述说着她的哀思。
或许她能重生,就是寄托了爹娘的爱与不甘,才能有机会让她改变前世的苦难。
-爹爹,我是梦秋,这是沈彻,是我的夫君,他教会我勇敢坚韧,救我出深渊泥泽,赋我新生,不管前路有多难,我都会与他一道洗刷苏家的冤屈,为您平反。
沈彻好似能读懂她的所思所想,全程都与她十指紧扣,郑重的看着墓碑,无言的起誓。
他此生,绝不负林梦秋。
一行人在墓前待了足有半日,等到下起小雪,才启程回城。
林晏书依旧要回林家,他受了宋氏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要为宋氏守灵出殡,这是应该的林梦秋自然不会阻拦,她虽然能够理解宋氏,却做不到原谅。
分别时她喊住了林剑青,“父亲有何打算。”
“若是四下无人,你可以喊我伯父,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我原想辞官,带着她的尸骨回苏城,守着她,但媛儿还在京中,我不放心,我会为她守着我们唯一的孩子。”
林梦秋见他苍老了许多的脸,也有些眼眶发酸,“您养我育我,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不论人前人后您都是我与晏书的父亲,不论您做何决定,我与晏书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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