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没动弹,瞪着哥哥,表情诡异。
“怎么了?”系青把床头小灯拧亮,拉开蚊帐,见春儿从头到脚包在条毛巾毯里,拧着眉毛,神色游移。
系青又问一遍,“咋了?”
春儿似乎难以启齿,鼓了半天劲儿~~“哥,裤子湿了……”
啊~~怀家次子春少爷,终于知道,什么叫从身体里冒出来的,蛋白与奶粉的混合物了……系春抹把额上的汗,很不厚道地,低声笑~~。他撩被下床,“别担心,春儿,正常现象,我们还是去清洗一下比较好……”
端个盆,拎暖瓶热水,哥俩儿去水房。青儿白T恤咖色家居休闲裤,笑意悠然,春儿神经兮兮,一八零以上的大个子缩在毛巾毯里。
三更半夜,宽敞的水房里只有两盏光线昏暗的灯,系青背对着春儿,站在窗边,欣赏暗蓝夜空上星月稀微,楼下几株海棠开的正盛,花瓣扑簌簌随风而落,意趣无限。
春儿在青儿身后悻悻地又换又洗,嘀咕,“妈的,不是关之琳,不是邱淑贞,居然是甜姐儿?吓死老子了。”他含恨忍辱,大着嗓门,“我要钟楚红……”
青儿及时捂住老弟的嘴,他可不相信半夜里水房传出的狼嚎样“我要钟楚红”之类的“思春”咆哮,会被传为美谈。等弟弟冷静点儿,问,“你说~~你梦见~~以前咱班学习委员?”
春儿老沮丧的,“是啊,咱们的敌营头头,吼~~”春儿把毛巾毯往系青怀里一塞,穿裤子,叮嘱,“这事儿得保密,不能跟人说啊,哥。”
原来~~系青点点头,继续望着楼下,在夜风月色中,花瓣翻飞的海棠。
春儿忽又叹气,“不知道甜姐儿现在咋样了,啧,象她那型的女生,肯定没男生要。”他呵呵乐,好像甜姐儿没人要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同时恶劣地加以说明,“我见不得那臭丫头好,她日子过的越坏我越开心。”
系青只是点头答应,其余无言以对。
有些人,有些事,居然要在错过后才明白~~其实,如果一直不明白,便不会了悟什么是错过。明白了,了悟了,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心头无处可逃的怅惘和失落。很难界定,拥有着这种“明白”的机会,是幸或不幸。
“她读北京人大的政法系,还挺容易联络到的,要不要找找她?”系青试探春儿的意思。
春儿故意做出个发抖的姿势,“饶了我吧。”遂又得意洋洋,“算了,不刺激她,咱现在有了新的保春派,而她呢?背井离乡,啧啧啧,可怜哪
系青失笑,他这个宝贝弟弟,可真是~~
高考结束后不久,系青和春儿也去了桂林,陪爷爷奶奶一段时间,好容易真正拥有了长假期的兄弟二人,却无其他游乐计划,就回家了。
假期,系青每天锻炼锻炼身体,看书,看碟,发呆,只是这样而已。
而春儿,则狠狠地睡了将近一个月,真的是狠狠睡哦。以某种真实的,享受人生的状态。无论外面何等天地,春儿在想睡的时候睡,睡前还偷喝老爸酒柜里的一点点酒,然后直睡到自然醒。这样睡着睡着,有一天,他突然站在阳台上,伸懒腰,容光焕发,“老子又回来了!”
系青初始不甚了解,所谓又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但见弟弟时而约浩子出门逛街,购物,溜达完回家换上新买的衣衫揽镜自照,兴致盎然,方省,那个懂得及时行乐,洒脱做人的怀系春,在被他的事情波及,倒霉地沉寂一段时间之后,现在,他没事了,重生了,又回来了。而他,是再也回不来的那个~~
开学,军训,上课……怀系春跃跃欲试,他对新环境的接受度良好,反应活泼。
但若说春儿和以前完全一样,那倒也不是。他不会象曾经那样,只要人家对他示好,他来者不拒,就与人做朋友。
春儿现在有选择~~这样选择,“你爸干嘛的?你妈呢?”又或者先四处打听清楚,“你知道谁谁谁的情况吗?他家儿哪儿的?他爸妈干啥的?”
如果对方说,家里长辈中有人做官,或者家里生意做的比较大,哪怕对方个性不讨喜?春儿也能和人相处极好。按理说,象春儿这等行径颇惹人生厌,但他有那个本事,将这势利直白接近于无耻的社交手段,演绎到可爱纯粹。系青认为这简直是神人手段,不是人人都有这等天赋。
象青儿,他现在完全没办法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朋友,要命的是,随着年龄渐长,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不喜欢的人和事也越多。他只能维持住不与人交恶,但他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对和人做朋友这件事儿也愈加兴趣缺缺。
系青偶有遗憾,他活得不如春儿来劲儿。总是心甘情愿,与这个世界同流合污,方能乐在其中,通体舒泰。
不过,有时系青实在看不过去,也会和浩子一起劝春儿,“你非得给人做完户口调查才能确定要不要与人来往吗?又不是相亲。”尤其浩子,他太多时间和春儿混在一起,就算脾气再好,也不是常常能忍受某些纨绔子弟的生活习性,忍不住吐苦水,“那位什么县之长的公子,真的是~~
春儿道理贼多,“又不是要你跟他睡觉,你看你罗嗦劲儿的。”
那系青也说,“也不是谁会穷一辈子,可能有人低调,家庭环境好但不说,那你不是错过很多值得交的朋友?”
春儿揶揄青儿,“哥,这年月像你这么低调的有钱公子哥儿不多呢。再说我不可能在茫茫人海里找潜力股投资是不?等他成为黑马的时候我再买也不迟。”
系青想说,“你那时候想和人再做朋友人谁理你?”又把话咽下去,能成为黑马的潜力股类型人物,多数也得把自己变成个势利眼,才能发达吧?所以,他拍拍春儿的肩,改口。,“你是对的。”
于是春儿将他的势利眼贯彻始终,变本加厉,于是他现在拥有的,是个比幼稚的保春派,更成熟,更坚固更华丽的社交圈子。系春本人对此很是满意。有些事情总是要回头看才明白,象以前,他的零花钱总是用的很快。请客请光了,他并不介意,朋友,就应该共享一切,但最终的结局,是他独享了背叛。
朋友能共享的是什么,他业已明白,在他的生活中,他最终要独享什么,他也已了悟,所以,同样,很难界定这样的了悟是幸与不幸,但他应该学会选择了是不是?
春儿想,他不会再招惹穷兮兮的平凡人了,现在,一群有钱死党,轮流坐庄,迭为宾主,胡吃海塞,夜夜笙歌的日子,他乐不思蜀。
系春继他将方块儿抛弃之后,又迷上另外一种方块儿,麻将,哦,这真是个变化无穷的好东西。常常,纠集一伙人,边打,边瞎聊。你学校十一点半熄灯是不是?那就点着蜡烛开着应急灯连夜奋战,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忆往昔峥嵘岁月~~
“我们那个老师以前说,要是我能考上大学,他肯定打119!哦,不对,打119也来不及了,因为他的鼻血直接喷到美国去。操,不知现在他的鼻血在哪里呢,新几内亚?”
“你们那个老师只损你一个,我们老师损一窝,人在讲台上,藐视整间教室的同学,说,傻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操,老子这个傻瓜不还是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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