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后,张勇结婚了,他结婚时很风光。谢晓艳拿出家里的八千多块钱,几乎是她的全部积蓄,该买的都买了,该给的也都给了。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了,好像这么多年来省吃俭用的积攒,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扬眉吐气一样。
谢晓艳坐在炕上,满眼幸福的微笑,她对几个孩子有些骄傲地说,“老大结婚是我们家的大喜事,我们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别人家该给的我们也给,别人家娶的起媳妇,我们家也娶的起!”
张勇适时地插嘴说:“我妈说的对,咱们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反正这钱给我也没给别人。”张勇喜形于色,特别开心。
张勇的婚房就在这个三间茅草屋的西屋,屋子里新铺上了红砖,木头窗户也重新刷上了油漆,那几块看上去像补丁一样的塑料布也换上了玻璃,墙壁上新糊上了雪白的纸,新添置了四床被褥,买了衣柜,梳妆台,还买了大彩电,洗衣机和冰箱,总之,应有尽有,富丽堂皇。
张勇的婚礼很是风光,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都来祝贺,在院子里足足摆了二十多桌席面。一时间,小院子里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张勇今天穿的西装革履花了好几百块钱呢,还有那双新皮鞋,也价格不菲,他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微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新房,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即使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但仍然显得很寒酸,已经配不上他现在高贵的身份了。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子,新娘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张勇的脸上立时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他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二十三年,这二十多年里,除了上学就是劳动,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活,一天干到晚,一年干到头。春天种地,他需要下地干活,夏天的菜地,也需要他浇水施肥,秋天的秋收更是累到半死。别人家都用马车拉苞米,拉柴禾,他家可好,用人拉,一车车,一趟趟,那简直过的就是牛马一样的生活啊。本想着冬天不用种地,不用种菜,总该清闲一阵子了吧,还要用手搓那些从地里拉回来的无穷无尽的苞米。辛辛苦苦二十多年,他却依然还生活在这个只能算是比狗窝高大一些的草房子里面。生活的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样窘迫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虽然是高中毕业,但也没找到好工作,就在他对生活不抱希望的时候,别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然后,突然这种痛苦的日子就结束了。如今,他娶了媳妇,以后的日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都是他的这个新娘子给他带来的福气,从此以后,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不久的将来,他就可以从这个贫民窟中走出去了。张勇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现在还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呢,他需要尽快强大起来,生活已经开启了幸福模式,他要学会适应这样的生活才行……
一家人因为这个破家也办上了喜事儿,也着实快乐了一阵子。
而张心玲在高兴之余,内心却有些压抑。母亲曾经说过,几个孩子谁挣的钱她就给谁攒着。张勇高中毕业,当了两年的学徒,这两年间,他根本没拿回家几个钱。可他结婚时还是如此风光,花了家里那么多钱,那么这些钱显然都是母亲给他的,而不是他自己挣的钱。母亲是不是有点偏心,有钱给大哥结婚,却没有钱供她上学,更没有钱给她治腿……
张心玲常常偷着哭,她的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她也记得父亲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你妈气管不好,要照顾好她……”
是啊,这么多年以来,母亲的不容易她都看在眼里,所以还是把她内心的低落情绪隐藏起来吧,因为她长大了。
为了能挣钱,张心玲卖起了冰果,虽说是小本生意,不过收入还不错。几年下来,张心玲也攒了很多钱。她又想起几年前去医院的事情,按说,她现在可以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钱去治腿了。
可是,母亲的话,“别再治瘫痪了,到时候谁伺候你。”就像是魔咒一样,打击着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医生也说过,治疗的过程很痛苦,恢复的时间很漫长。即使她的手术真的成功了,那一年半载的恢复期谁来照顾她?母亲身体不好,她现在没有精力再照顾她了。还是算了吧,自己就这样活着吧,相比较那些重度的残疾人来说,她该知足了。
张心玲的眼前常常出现,她的邻居老李家那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残疾男孩儿,这就是活生生展现在她们面前的例子,也难怪母亲强烈反对她去治腿。都是农村妇女,她们似乎还看不到外面世界的精彩。
张心玲的内心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收起所有胡思乱想,开始面对现实生活。
张勇结婚后不久,就和他的妻子双双搬去了老丈人家的大房子去住了,就连只是一村之隔的户口也要转到他老丈人那个村子。
谢晓艳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大勇啊,你搬到老丈人家住,妈妈不拦着你,可是这户口可不能转走,把户口转走了……”谢晓艳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她没有说出后半句,“如果再把户口转走了,那我就等于彻底失去了大儿子。”
张勇的表情悲伤但却坚定,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要求他必须做上门女婿的,而他对谢晓艳却隐瞒了这一点。他知道,如果当初自己说了实话,母亲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而他,一直都梦想着离开这个穷窝,他真的穷怕了,这苦日子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希望。而他梦想中的大房子,梦想中的幸福生活似乎是唾手可得,只需要转个户口而已。
老丈人早就帮他分析好了,作为长子,他有责任为母亲分担,他必须为这个家的未来考虑。所以,他必须走,也好给弟弟妹妹们腾出地方来。
“妈妈,户口转到那边,我就能分到稻田地了,到时候我们每天吃的大米就解决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以后,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的,还和以前一样,您干嘛那么较真呢?一个户口而已,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啊。”
看到张勇去意已决,谢晓艳再无力挽留,“户口本在箱子里,你自己去拿吧。”谢晓艳颓然地低下头,身体像是立刻被掏空了一样。她明知道儿媳妇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以为儿子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他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儿子终究还是背叛了她,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见谢晓艳终于通口了,张勇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脸上荡漾出抑制不住的笑容,他有种阴谋得逞了的胜利感觉。他忽然又感觉自己这样不好,他隐忍着收敛起了自己的快乐情绪,差点儿憋出内伤来。
他赶忙去拿户口本,他硬是自己去箱子里翻走了户口本,头也不回的跑去老丈人家做了上门女婿。
看着张勇如此决绝的离开,谢晓艳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痛,“早知道是去做上门女婿,我又何苦拿那么多钱娶儿媳妇?我的亲儿子,和外人合起伙来欺骗我这个孤老婆子,这还是我的儿子吗?还说什么,反正钱也没给别人,给的是你儿子,我已经把钱都给你了呀,你怎么还这样对我?我就希望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让我过几天儿孙绕膝的快乐日子,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我是真傻啊,竟然让自己最在乎的儿子出卖了……”
眼泪一对一双的从谢晓艳深陷的眼眶中滚落,她既伤心又难过,但她却怎么都恨不起来。这日子过着过着,顶梁柱没了,家也快散了,谁还愿意守在这里过苦日子啊?如果有地方去,她也会坚决离开这个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穷家。那是她的大儿子,是她一直最在乎的孩子。不管怎样,只要他能过上好日子,可以生活的幸福,她就不在乎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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