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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李医生来县城104(第1页)

高考前一天的早晨,李医生打来电话,让张心玲到县高中门口接她,她要来县城看她们。

张心玲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早早地跑到县高中门口等李医生。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变得很炎热了,张心玲坐在学校门前的树荫下,向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李医生是南沙小镇上在高考之前唯一要来看她们的人,这份情谊对她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等了很久之后,张心玲终于远远地看到李医生的身影了,李医生左右手都拎着袋子,看样子还很重,张心玲赶紧蹒跚着跑了过去。这么多年下来,张心玲有很多时候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残疾人,当然也有很多时候,她会忘记了掩饰,忘记了应该慢慢地走,忘记了她跑起来会有很多围观的人。张心玲满脸幸福地微笑着迎了上去,接过李医生手里的袋子,她接过袋子时的身体明显踉跄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说:“老姑,你怎么买这么多水果啊?”

李医生手里的袋子被张心玲接过去了,她突然就变得轻松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之后说:“高考之前要给孩子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我害怕到县城找不到卖水果的地方,这些水果啊都是从我们南沙小镇上拎过来的。”

“天啊!老姑,您也太……”张心玲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自己了,她惊讶了半天之后才说:“您这也太让我感动了,这么远拎着这么多的水果,一定累坏了……”

张心玲拎着四袋子水果,一路蹒跚着在前面领路,“老姑,我们家在学校的北边点,离这里不远。”

李医生一边擦汗一边跟着张心玲,她实在是累坏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么长途跋涉,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了。

李医生突然看到张心玲蹒跚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她有点心疼了。她快步追上张心玲,一把抢过张心玲手里的两袋水果说:“我一点儿都不累,我们一人拎着一半儿,这样我们谁都累不着。”

李医生是个很固执的人,张心玲尊重这个老姑,比尊重自己还要尊重。她没有坚持,两个人就这样在县城的街道上,一路欢笑着向那个即将要离开的家走去。

李医生的到来,给张心玲的心中增加了一丝温暖的同时,也大大缓解了她此时内心的紧张情绪。

在并不算太大的出租屋里,李医生坐在佳心对面,面带微笑,她认真地对佳心说了很多高考时应该注意的问题,以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老人的姿态告诉佳心,考试之前要少喝水,以免突然内急耽误成绩。在考试的时候,心情要放松,不能紧张,这样才能正常发挥。

佳心也面带微笑,认真地听着姑姥的话,并附和着频频点头。

然后,李医生转向张心玲,又语重心长地说:“心玲啊,这两天高考,你给佳心做的饭菜要清淡一些,要多给孩子吃水果。”

“我知道了,总让您跟着我们操心,唉!”张心玲也微笑着点头,她认认真真地听着老姑的提醒,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坐在那里陪着她最亲爱的人,她的频频点头和微笑足以证明,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这个老姑应该是和她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很多时候,张心玲都会将眼前的这个人错当成是自己的母亲……

突然,李医生站了起来,对仍旧坐在那里认真听她说话的张心玲说:“张心玲啊,我该回去了,我的诊所下午还有几个预约的病人要来。”

“什么?要走了?”张心玲似乎如梦方醒,她不安地站起来,“老姑,你不能走,我马上去做饭,您吃了饭之后再走。”

“我来的时候刚吃过饭,现在不饿。张心玲啊,这两天很重要,照顾好佳心,我就等着你们凯旋而归了。我走了,不用送我!”说完,李医生径直走向楼梯。

张心玲突然明白了,现在已经中午了,而她刚才还稳稳地坐在那里。老姑一定时刻都在注意着时间,她肯定一直都在想着午餐的问题,她一定害怕因为她的到来给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增加负担,所以,她一直都想着如何脱身。而她恰恰忽略了这些,她内心的焦点都放在了老姑的热情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老姑,您大老远的来了,必须吃了饭之后再走!”张心玲伸出胳膊去阻挡李医生下楼的脚步,可是以她太过柔弱的身躯根本对付不了决心已定非走不可的李医生。张心玲回头看到了佳心,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着佳心喊道:“必须拦住你姑姥,让她回来吃饭!”

佳心一副不完成使命提头来见的激昂表情,她冲到张心玲前面,还真是一把抓住了老太太。只见佳心脸上一阵窃喜,她刚要用力把她姑姥从已经下了几级的台阶上拽回来,可是因为楼梯太狭窄了,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宽度,加上老太太去意已决,一副不冲出牢笼就慷慨就义的架势。可笑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李医生拖着佳心的一只手一路狂奔,眨眼之间就从狭窄的楼梯上冲到了楼下。李医生已经走到楼下的大门口,准备开门离开了。而佳心无辜地站在一楼的空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尴尬表情。

这时候,张心玲也跟到了楼下,她也终于明白了佳心这孩子根本靠不住,平时是因为自己爱她宠她,才让她一次次在自己面前得逞。现在到了需要她的时候,在别人面前,这个佳心竟然如此不中用,弄的如此狼狈。平时被这个孩子欺负到毫无招架,只能躲到角落里默默哭泣的她,此刻不得不挺身而出,看她如何来扭转乾坤了。

只见张心玲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甚至是难看起来,她一点一点地逼近李医生,忽然她的脸就变得扭曲起来,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凄厉,“老姑,你走吧,以后我就不跟你好了!”说完,张心玲竟然嚎啕大哭,她还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她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正欲开门逃走的李医生被张心玲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可怜的张心玲居然还坐在了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李医生彻底懵了,“这是咋了嘛?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哭就哭得这样惨烈了呢?”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旁的陆佳心看着坐在地上,好像就只是在转瞬之间就变得面目全非的张心玲,她也懵了,“我妈这是演的哪一出啊?这演技简直可以当明星了。可是她真的哭了,这眼泪都快流成河了。”不知道她姑姥怎么想,反正她是被张心玲感动了,要是她,她肯定不能再离开了。

几个人就在房东家一楼的空地上,张心玲坐在那里又哭又喊,而陆佳心和李医生就那样惊愕地看着她上演的悲惨大剧,有那么一会儿,李医生的大脑都是空白的。

李医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看了看同样呆萌的佳心,又看了看自顾自毫无形象哭的一塌糊涂的张心玲,她抬头望了望只是一门之隔的外面深蓝色的天空,自由就在前方,而她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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