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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小说>承平遗事 竹下寺中一老翁好看吗 > 第37章(第1页)

第37章(第1页)

&ldo;唉,&rdo;陈忓唉声叹气,&ldo;这都第几拨人了?就连我这般的蝇头小吏都有人逢迎巴结,我还真没想到平日里诸人不近、唯嫌晦气的刑部竟也成了香饽饽。&rdo;

秦佩归置案几,随手将不知是谁塞在其间的珠宝金银扔在一边,&ldo;这踏马案再拖个十天半月,就算长安地贵,陈忓你怕也能置办处宅院。&rdo;

陈忓拱手告饶:&ldo;还是算了,你看上面那几位圣人哪个不深恶吏治不清,一朝行差倒错,别说宅邸了,怕是连身家性命都不能保全。唉,说起这踏马案……&rdo;

他二人均不言语,一同看眼前卷宗,心内都是万分惆怅。

点卯后,刘缯帛便带着秦佩前去监牢提审嫌犯,刘缯帛问的口干舌燥,秦佩在一旁也生生写秃了两支上好的狼毫。劳碌了一天,秦佩滴水未进,更谈不上用膳更衣,除去干瞅着几位公子哥丢人现眼,却也未问出什么来。

&ldo;今日也晚了,&rdo;许是疲乏不堪,刘缯帛也轻声慢语起来,不复往日尖厉,&ldo;你也早些回罢。&rdo;

秦佩躬身行礼,&ldo;谢过侍郎大人,还请大人亦保重玉体。&rdo;

刘缯帛摆摆手,淡淡笑道,&ldo;我自幼丧父,寡母不过寻常织户,当真一针一线拉扯我与幼弟成人。入朝以来,一无世交提携,二无门第荫护,除去一腔热诚,全凭勤勉才走到今日。三更灯火五更鸡,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哪里会轻易累得?&rdo;

他本就相貌清俊,不过平日不假辞色才令人望之生畏,一旦和颜悦色起来,还真有些文士青衫、温润如玉的味道。

踏马案牵涉甚广,如秦佩这般的微末小吏都常通宵达旦,而他作为一部侍郎又该是如何心力交瘁?思及于此,秦佩不禁心生几分敬意,先前对这个阎王面酷吏的成见渐渐消弭。

&ldo;侍郎大人的想法……&rdo;秦佩思量再三,缓缓开口道,&ldo;殿下自是清楚。可朝中人事错综复杂,又哪里是对错是非就可解释清楚的?大人嫉恶如仇、为民请命,下官很是钦服,可若是最终殿下投鼠忌器,以怀柔之道处置,还请侍郎大人稍安勿躁,切不可因此便……&rdo;

刘缯帛倦怠看他:&ldo;投鼠忌器,殿下顾虑豪门世族,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寒门士子之心?&rdo;

秦佩恳切道:&ldo;欲速则不达,尤其是士族寒族分立之事,更是要徐徐图之。殿下绝非昏聩不堪,罔顾民意之主,只是时机未到,若是处事过激,反而坏事。&rdo;

刘缯帛瞥了他一眼,笑道,&ldo;想不到你平时看起来冷情的很,对殿下倒是忠心。你多虑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到底在官场跌怕滚打十余载,我刘缯帛自知本分,定不会自不量力将自身搭进去。&rdo;

见他想的通透,秦佩也不再多费口舌,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已是宵禁时候,长安城一片清寂,唯有月华如洗,雾霭沉沉。秦佩屏退下人,独行于青石道上,心中无悲无喜,空空荡荡。父母双亡,异乡求学,仿佛世间可笑可叹可悲之事愈来愈少,直至万事万物于己都再无牵连。

踏马案中的死者,身后万人为之忿忿,朝野为之动荡;而踏马案的嫌犯,亦有血亲朋党为之奔走,父母家人为之垂泣,可他秦佩呢?这世上可还有人真心为他遭际感怀,为他哀乐挂牵?

义父兴许会,可前尘往事在先,他永远将是他父亲的影子,义父喉中的骨鲠。

轩辕晋朱子英陈忓或许会,但他于他们不过是一泛泛之交,可把盏同欢,可共商讼事,仅此而已。就算他秦佩某日殒命,他们至多哀挽一时,随后还会有赵佩,李佩接替他如今的位置。

正自惆怅,忽而一个身影极浅极淡地萦上心头,影影绰绰仿佛近在咫尺,可偏偏就如云山雾罩般看不真切。

秦佩摇摇头,想将那身影甩出脑海却听有人在几步外轻笑道。

&ldo;以环当真好兴致,子夜踏月不谈,还边走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可是想出什么新词妙赋来了?&rdo;

秦佩顿足凝望,只见一清幽巷陌遍植桐木,而婆娑树影下有人孑然独立。定了定神,又上前几步,秦佩才看清来者何人。

桐叶疏影下那人面目显得斑驳不清,可那双带着笑意的飞扬凤目,秦佩再熟悉不过。不知为何,秦佩当下竟生出幻觉,仿佛眼前之人正是方才心内所思。

&ldo;以环……&rdo;那人徐徐开口,语中带笑,却恍若叹息。

不知为何,秦佩竟觉心中酸涩,更有经年不绝的悲意在五内肝胆里游移沾染,直至腑脏血脉一片哀凉。

轩辕冕见他就不回话,也便收敛了笑意,低声问道,&ldo;何事郁结?难不成有人找你们晦气?&rdo;

秦佩深吸一口气,回他清浅一笑,&ldo;并无烦扰之事,不过文人心性,见这梧桐凄凉,伤春悲秋罢了。&rdo;

轩辕冕似是不信,又追问道,&ldo;若是因踏马案有人寻衅威逼,你切莫隐忍不发,直接遣人到东宫来报便是,孤自会为你做主。&rdo;

要是在平日,秦佩多半会轻嗤一声反问,&ldo;你若是如此怕连累于我,为何一开始又让我审理此案牵扯进去?&rdo;

许是月色朦胧,轩辕冕本就是天日之表、龙凤之姿,此刻周身似被清浅月光镀上一层柔光,更显得如梦似幻,恍若天人。

秦佩愣愣看着他,那些惯有的尖酸讥讽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轻声问道,&ldo;我若是死于乱马之下,你可会为我哀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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