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粉白的墙壁上我看见悬挂着的数幅名贵字画。附庸风雅,我嗤笑一声,撇了撇嘴。
“公司对你一年来的工作表现很是赞赏,下个星期二是国际经贸洽谈会开幕日,公司董事会打算派两个代表飞赴厦门,代表公司出席一系列会议。考虑到你对本职工作的负责态度,公司决定让你代表公司赴厦。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这个星期天我会电话通知你。”说完,李总一转靠椅头望向窗外,留给我一个空空的背影。我楞在座位上,以为自己听错了。叫我来就是为了此事,还是别有阴谋?我突然记起,他刚才说派两个人,那另外一人是谁?当下也不多想,就问:“那另外一个是——”
“我!”李总没有回头,用一个字填完我向他提出的问题。我的眼皮跳了几下,心里郁闷非常。这明摆着让我进虎|穴狼圈。怎么办?我的大脑运转起来,推脱吧?公司方面肯定不同意,答应吧,回来大家肯定会对我另眼相看。去不去都是个问题。
“能不能不去?“我歉然地问道。
“这是公司的决定,非我个人所能左右。”李总转过身来,朝我耸耸肩,一副其亦无奈的神情。见他如此,我明白自己难逃此行。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另想对策了。我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在经过门口时,我瞥眼看见那把悬挂在半墙上的黑框时钟上显示:8:45。磊该回来了吧?我猜测着磊现在会在干什么。睡觉还是在抽烟?我从坤包里掏出手机,拨了磊的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忙音,我站在走廊拐角处,连续不停地拨着那个重拨键,直至手指都酸麻了,我也没有得到磊的回电。我失落地回到格子间,心烦意乱地坐在电脑前,一手旋转着铅笔,一手漫无目的地操控鼠标。我无意识地胡乱点开一些平时不屑一顾的网页。刷新频率不是很高的屏幕上不断跳出一些设计糟糕的网页,然后被我无情地一个一个地关闭了。
“喂。”有人碰了下我的手臂,我猛抬起头。原来是Halen,她正冲我笑。“发什么呆啊?整天魂不守舍的。”Halen凑过来倚在我的工作台上,问。“才没有,我只是无聊,浏览看看有什么新闻。”我带着一丝慵懒,敷衍道。“果真如此?”Halen不信地反问道。“果真如此!”我懒懒地答道。
“你跟那个‘流氓’怎么样了?”在沉默几分钟后。Halen突然问。
“还是老样子。”我皱了皱眉,对Halen话里的‘流氓’一词很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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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41)
四十一
“你知道我是为你好的……”Halen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我。我从Halen斜下来注视着我的目光里看到了很多关切。我就不忍心说出让她难堪的话来,我把吐到嘴边的词语又咽了回去。“真的没什么,他蛮好人的。”我笑了笑,说。“我看你一下班就往那跑,有些替你担心。”Halen按住我正转铅笔的手,取下笔把它放到桌面上。“他只是个孩子,经常忘记吃饭,衣服也不洗,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我看不过去,而且他也救过我。所以我有时间就过去帮他收拾一下了。”我睃了一眼Halen。他只是个孩子,我在心底平静地说。“你呀,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Halen叹了口气,悻悻地离开了我的工作间。我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过了好一阵才记起该去冲杯咖啡。在茶水间倒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海边了。每年入秋时节,我都会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去海边走走或坐坐。而今年入秋以来,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打算,却没有实际行动。
最好能叫上磊。蓝天,白云,我,他……我一脸幸福的恣意遐想。一切都会是那么自然,在海边,人是没有任何拘束的。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能我们想要的这种生活在别人眼里没有意义,但我们却在里面乐此不疲。我知道,我是一直都在试图寻找和体验这种生活。可我对自己能否找到这样简单于我却会是幸福的生活没有多大的信心。我对磊的爱因为磊的关系不连载,有上集没下集。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没有收到磊回家了的消息。我独坐在电脑前,毫无心思地做着一些习惯了的工作。在下午休息的间隙,我把我的工作台整理了一番。听医生说,体力劳动能分散精神上的注意力。我把那盆摆在桌角上已经枯萎开始枝叶开始变黑的可怜大丽菊移了出来。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它,为自己忘记照料它有些内疚。最近的几个月里,我都忘记了这张桌子上的一切摆设。很多时候,同事给我刚刚送过来的文件,我都要找好久才能翻出来。
我的心留在磊家里了!
我把那束菊花端起又放下,想扔掉,可我不知道该往哪扔。周围都是千篇一律的格子间,废纸篓也是不能扔的。公司有专人负责回收这些丢弃的碎纸送去在粉碎,如果他们发现里面有花盆,一定又会有一顿训话。我抱着花盆穿过长长的走廊里,走进了洗手间,把花放到那个回收固体垃圾的塑料桶里。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一股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冷得哆嗦了一下。我抱紧了双手,站在窗玻璃前睇视外面的景物。秋风又起了,我仿佛感觉到秋风的冷意,打了个颤抖。在开着暖气的室内,我也能感觉到风掠过颈项时所带来的寒意。的确是到了秋风瑟瑟的时节,天阴沉沉地,沉甸甸的云像个心里装着什么伤心事儿的多愁善感小孩子不停变着脸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雾气穿越了行人渐少的马路爬上十二层楼的高度跳进窗来,沉滞到了我的身上脸上心里。我张眼望着公司大楼左边的一条林荫小路,上面落满一层厚厚的卷边的黄黄苍苍的杨树叶。风夹着细小的雨丝吹过,叶子就簌簌地顺着小路往尽头飞去。看着这一窗落寞的风景,我渐渐有些疲倦了。我决定回工作间,在我转身进门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有人叫住了我。
有个流氓爱过我 (42)
四十二
我完全没有想到磊会来找我。在我回过头去看见他的时候,我吃了一惊。磊倚墙而立在走廊的门旁,一身黑色的紧身风衣。我张大嘴巴,看着磊朝我这边走过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异常,满鬓发丝上染满雨水的湿气,把他那张英俊的脸衬得很忧伤,我突然想到寒风风过时剌剌响的杂草。磊在我跟前站定,抿着乱蓬的头发,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说,“回来时见你的外套忘在我家里,天怪冷的,我就把它给你送过来了。”磊把外套递给我,我感动地接过来那件衣服,我把它放在手上摩挲着,紫色的羽绒服摸起来很暖和,似当时磊脸上迷人的笑容。
“我本想把衣服交给前台小姐的,但我怕她们忘记送给你,把你冻着了。所以就问了她们,她们说你在这里……”没等磊把话说完,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的心里尽是悔意,他对我是那么好,之前我却在埋怨他不理我。磊有些手足失措地扶住我的双肩,急切地问我:“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磊站在我身旁,摸不着头脑地来回踱步。突然,他径直走到我办公室的门口,也没看里面的人,扯高了嗓音就大声说:“大家好,我是筠薇的男朋友,以后请你们多多关照她。”一时间整个办公室蹿动着无数人头,有惊讶的,有迷惑不解的,也有不屑的,一个个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着他。我敢说这是我出生以来在同一时间里看到的最多表情,同事们都傻楞在原地,突然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个个尖声叫起来。我惊惶里听见有人吹响了口哨,面对嬉笑的人们,我不好意思地摸着开始烧烫的脖颈,脸颊早已羞得通红。
我伸手在磊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快点离开此地。磊咳嗽了一声,歉然地冲里面仍在高声尖叫嬉闹的同事笑笑,转身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身后的同事惊声高叫着。磊拉着下了楼,牵着我的手穿过马路,进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那是间装璜高雅的咖啡厅,我很少去,只是偶尔与Halen她们一起到这里坐坐。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老板一眼就认出我来。他冲我笑笑,问:“两位?”我点点头。磊拉着我来到一张空着的台前坐下。清幽的厅内弥漫了咖啡的清香,正在音乐很轻很柔,偶尔有人起身悄然离开。“昨晚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晚上。”我问坐在我对面的磊
“在朋友家打牌,晚了不想回来,就睡在他家里了。”磊点着一支烟叼在嘴里,看了一眼旁边聚头窃语的男女。“下星期我要代表公司去厦门,你一个人别忘了按时吃饭,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说不下去。磊就像个小孩子,不懂爱惜惜的身体,我不放心他。磊愣了一下,盯住我看了好一会,才说:“你也一样。”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我们的沉默而凝固了,我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勺子与杯缘撞击发出的叮当声,思考着厦门之事。磊突然把手伸过来,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我抬起头,乍地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没见过的柔情。仅仅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那缕柔情刻进了我心里。我开始确信磊是在乎我的。
与磊分手后,我回到工作间。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围了上来,有的询问磊是否真如他所说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就介绍给她;有的则责怪我保密太厉害了,还说如果不是磊出现她们眼前,她们没还以为我仍陷在过去。我摇着头否认一切,但那些疯婆姨没听见我的话一般,直嚷着要我介绍像磊一样的男子给她们认识。我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还篊aoalen及时解救了我,我才得以脱身。“一群没见过男人的疯婆子。”小美解嘲地说。“一群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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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43)
四十三
当我对磊的爱越来越浓烈的时候,磊却突然对我变得得冷淡起来,而那个李总终于露了他与我同行的本意。厦门之行不出我的所料,无聊透顶让我不愿提及。从十一月三日到九日,我整个人都几乎处在崩溃边缘,从早到晚疲于奔走在陌生男人之间。洽谈会在一栋非常豪华的商贸大厦里举行。从早到晚,前来观摩的客商在大楼空阔却拥挤的展厅里穿梭不息。我穿着公司派发的黑色礼仪服站在展位前接待来访的不同客人。几天下来的感受只有一个,这样站着可能比旧社会的妓女在街上招揽客人还难受。对面展位的一个女孩在被一个日本客人说了几句之后,撂下一句话就闪到洗手间去了。
每次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神憔悴的女人时,我的心就会想小城里的磊。要是这个时候磊在我身边该多好,虽然他很多时候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抽烟,但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在九日那天,我被一个台湾客商无故呛白了一通之后,我的头就开始疼痛起来。我摸着额头,跟李总说了一声,我头疼。然后,我就离开了那栋商贸大厦。信步走在熙熙攘攘的陌生街上,我看着擦肩而过匆匆人群,心里无由地感到空前的孤独和寂寞。天已寒秋,这里的女人们都换上了秋衣,街两旁的树叶也纷纷在清晨和深夜飘落在地上,一片耀眼的枯黄覆盖了长短不一的街道。走到后来,我实在无法忍受城市光怪陆离所带来的头晕目眩,就进了路旁的街心公园。
此时的街心公园岑寂无比,人们都热闹去了,留下一些花草在冷风组摇曳。孤寂从枯枝残叶上一点点滴落,浸入我的心中。我坐在圆形花坛沿上,看着左首不远处墙角下的一架凋零的紫藤萝。零星的紫藤花沉沉地开着,那些紫色的絮状花朵不时被吹过的秋风摇曳,仿佛之间,我看到了它们一点点地清淡下去,秋风中偶尔传来凄迷的絮语。
后来,李总出现在了公园。远远地我看见李总从公园小径那头过来,朝我这里走。我正犹豫着是否躲避一下,李总就喊起来,“筠薇,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对他直呼我的名有点吃惊。我点点头,说,“按常理你不该直喊我名字。”李总站在花圃的另一边,笑着把玩火机,说,“应该叫你沈筠薇,但我想你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我显出不高兴的样子侧过脸去看花圃里的菊花。李总说,“你也喜欢菊花,我原以为这个时候会没人在这里,没想你比我先来这里了。”我说,“我从小就喜欢菊花,可不是今天才喜欢的。”李总说,“那你最喜欢哪种。”我说,“都喜欢,就讨厌蟹爪。”李总说,“那是为什么啊。”我说,“蟹爪开得大张狂。”李总笑起来说,“有意思了,我偏偏最喜欢蟹爪。”我睃了他一眼,“我猜到你会喜欢它的。”李总又说,“那又为什么?”我朝前走了几步,说,“花非花,人非人,花就是人,人就是花,这个道理你不明白?”我猛然抬起头的时候,察觉出李总的眼神里有一种异彩水草般地掠过,我看见了,我害怕起来。李总突然在菊花那一侧说,“筠薇,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他还想说下去,我早已被他吓得捂着胸口逃出了那个公园。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我嘀咕道。
有个流氓爱过我 (44)
四十四
逃回到住处,已是掌灯时分。我拒绝了李总的免费晚餐,给酒店服务前台招呼叫他们把晚餐送到我的卧室。在我吃完晚餐正想去淋浴时,我听到李总在门外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回答。后来,他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防备隔壁那个危险男人随时可能的袭击,我给磊打电话,想告诉他有个男人在纠缠我。可我没能拨通他的电话。他又关机了,他是跟其他女人鬼混吗?还是又去做什么犯罪的事情了?……我越想越凌乱,大脑一片空白。后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清早醒来时,我才发现一直睡在沙发上,然后就感冒了。
那天刚好是回程的日期,检票过闸登机飞行降落,整个过程我都避开了李总,我还特意把本来跟他连在一起的座位与人调换了。我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我只想尽早回到小城,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间,回到磊身边。在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了小城的机场上。我如释重负地深吸了口久违的小城空气,多少熟悉的味道。我在机场B达到门前的路口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招呼了一声就径直往磊家奔去。我坐在车里,看着熟悉的小城,我想该给磊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我摸出手机,在按号码中途又停了下来,心里突然跳出给磊惊喜的念头。
终于回来了,我站在磊家公寓楼下,长长的吁了口气。我跟看门的老伯通了一声,阿伯给我开了楼梯铁门。老伯问我是不是出远门才回来,我说是,然后就上了楼。我站在磊家门前,一时不知是敲门,还是直接用钥匙进去?权衡利弊,我最后决定开门进去。我没想到室内竟然黑漆漆一片,我所希望的磊坐在绿色沙发上抽烟种的种想法破灭了。我纳闷地在心里嘀咕,难道已经睡了。我摸了好一阵,才把灯打开。我随手把行旅放到地上,站在房子中央环顾一遍室内,发现房内的摆设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难道磊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我的心似铁块一样往下坠冰冷。当我跑进磊的卧室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时,我整个人彻底凉了。这些天他去哪里了?又被爸爸抓去了?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念头都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能感觉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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