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锦楼内。
司棋端着迎春的妆奁盒子,埋怨道:“前儿我回姑娘,那一个攒珠累丝金凤竟不知那里去了。回了姑娘,姑娘竟不问一声儿。我说必是老奶奶拿去典了银子,充做赌资,如今倒好,她人被赶了出去,东西如何寻得回来?”
迎春道:“我只说她悄悄的拿了出去,不过一时半晌,仍旧悄悄的送来就完了,谁知今日偏又闹出来。”
司棋道:“何曾是忘记!她是试准了姑娘的性格,所以才这样。如今我有个主意:我到二奶奶房里将此事回了她,请她着人去要,如何?”
迎春忙道:“罢,罢,罢,省些事罢。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
司棋道:“姑娘怎么这样软弱。”
正说着,只见宝钗和探春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楼内,二人虽一同前来,目的却不尽相同。
宝钗自然是为了观察迎春的反应,而探春则试图做最后的努力,看看能不能撺掇迎春,为自己的嬷嬷喊冤叫屈。
探春坐下,便问:“才刚谁在这里说话?倒像拌嘴似的。”
迎春笑道:“没有说什么,左不过是她们小题大作罢了。何必问她。”
探春笑道:“我才听见什么‘金凤’,又是什么钱不钱的?”
司棋瞥了眼一旁的薛宝钗,抢过话头道:“姑娘您是不知道,谁家设局坐庄的,不赚钱,还输钱?偏偏到了我们这儿,赌输了钱不说,还把姑娘的金凤输了。”
探春笑道:“这还了得,二姐姐怎么不去回老太太?”
迎春不为所动道:“人都被赶走了,我又何必再生事端!”
探春怒其不争道:“我不听见便罢,既听见,少不得替你分解分解。”
正说着,屋外林黛玉和薛宝琴也赶了过来。
远远的就见宝琴拍手笑道:“三姐姐敢是有驱神召将的符术?”
林黛玉也笑道:“这倒不是道家玄术,倒是用兵最精的,所谓‘守如处女,脱如狡兔’,出其不备之妙策也。”
宝钗闻言,神情一滞,瞅见迎春桌上的‘太上感应篇’。
岔开话题道:“妹妹也看这个?可有什么心得?”
当下二人便看起了“感应篇”故事。
探春见状,冷笑道:“什么兵法玄术的?俗语说的,‘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我自然有些惊心,当然要替二姐姐声张。”
迎春糯糯道:“我也没什么法子,她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
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她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她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
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八面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治,我总不知道。”
林黛玉叹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又如何裁治他们。”
她虽然不清楚赌局有多少人参与,却亲耳听蘅芜苑的婆子说过,做庄抽头之事。
如今府上查赌,蘅芜苑片叶不沾身,反倒牵扯出迎春的嬷嬷,这样的手段,叫她也为之忌惮。
虽明知探春也未必真心诚意替迎春考虑,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迎春,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谈什么忍让。
迎春唯唯诺诺道:“多少男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我。况且,我也不想裁制了谁,只求息事宁人,少些纷争才好。”
探春听了怒其不争,既然迎春都要息事宁人,她又怎么好出首?
恐怕真的闹起来,迎春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扯自己后腿。
林黛玉看着迎春,不免再次拎起之前的想法。
暗自琢磨,若真的能跟迎春搭班子,促成她兼祧二房,以她的性格,后宅也能少了许多纷争。
薛宝钗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下。
又闲谈了一会儿,众人才离开。
司棋不服不忿道:“小姐能咽的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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