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天漫长得超过了齐弩良的想象。夏季过完,冬天好像老家死皮赖脸的亲戚,突然就来了,然后再也不走了。
洪城冬季湿冷,但只要春节过完,连着出几日太阳,很快就有了春天的气息,到三月就完全暖和起来。然而北京已经停了暖气,过了春分,还扑簌簌下起了整个冬最大的一场雪。
从午后开始,雪片越飘越大,到了傍晚,还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
雪天天黑得更早,齐弩良五点不到就下了班。他问蒋彧什么时候去接,蒋彧说他可能要加会儿班,七点才能走。
齐弩良先回了家,把晚饭的食材都备好。六点半,准时出门。
雪天路滑堵车,平时半个小时就能到蒋彧公司,今天花了四十多分钟。
蒋彧从公司大门出来,迈着长腿,衣边带风。他几步跨到公路这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随着车门一关,寒冷和风雪都被隔绝在了外面。车厢里打着暖气,有一种潮湿的温暖,充满了他熟悉的气息。
“今天好冷啊。”蒋彧搓搓手,对着手心哈气。
齐弩良把一包炒板栗递给他。糖炒栗子带着甜香,放到蒋彧手上时,还热得发烫。
“吃点东西垫肚。”
下午的时间很长,蒋彧最是怕冷和不耐饿,每天下班回家都饥肠辘辘。但自从齐弩良来接他,在他坐上车的第一时间,总会给他带点吃的,包括但不限于烤红薯、糖炒栗子、牛肉饼、肉夹馍……
蒋彧觉得自己就像实验中巴甫洛夫的狗,每到快要下班的时候都万分期待看见齐弩良,遇到限号那天,内心就无比失落。
回家吃过晚饭,两人又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到了睡觉的点,蒋彧回了房间。不多会儿,齐弩良敲门进去,手里抱着一床新棉絮。
“今天冷,晚上盖厚点,我给你换床被子。”
蒋彧摸了摸那柔软洁白的棉花,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年前八妹就寄过来了,那时没停暖,这么厚的棉被用不上。”
“你说荣八妹给你寄的?”
齐弩良点头,手上不停:“她说熟人从新疆带回去的好棉花,找人手工弹了好些被子。外头不容易买到这样的,我让她给我寄了两床。”
蒋彧扯着被角的手一顿:“她怎么就对你这么好?”
“认识这么些年的老邻居……”齐弩良立马察觉对方话里有话,抬头看了蒋彧一眼,发现他一张脸拉得老长,解释道,“反正她也用不完,再说我也给钱,不是白拿。”
“其他人给钱她能这么爽快的卖么?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
齐弩良看着蒋彧,眉头皱成一团:“说这些,你有意思么。”
“没意思,但就是不爽。”
“你有什么可不爽的,我还不能有个朋友熟人了?”齐弩良叹气,“再说,人八妹早就有相好了,听她说这棉花就是她男朋友托人带给她的。”
“她交男朋友了?”蒋彧脸色顿时松快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些年了。”
“她什么时候结婚?”
“这关你啥事?”
“下回你们打电话,你告诉她,如果她结婚,我一定送个大红包,恭喜她这么多年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
齐弩良把新整理好的被子平铺在床上:“少故意讨人厌,赶紧睡觉,明天还上班。”
齐弩良收拾换下来的脏床单,蒋彧缩进厚实的新棉被里,把被子拉到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哥。”
“啥?”
“我好幸福。”蒋彧对他眨眨眼,“这辈子别无所求了。”
雪天的夜更安静,远处公路的喇叭声都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里。
这呜呜风声几乎贯穿了整个北京的冬天,往日齐弩良都伴着这白噪音一样的声音很快入眠,今晚却有些失眠。
他也换了新的棉被,厚实蓬松的被子盖在身上原本应该暖和舒适,但他因为蒋彧那句“别无所求”而内心焦躁,后背有些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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