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屏息凝神,细细打量低着头跪在老夫人榻前的那名男子。
他应当是同自己一般年纪大小,身上虽穿着绸缎衣裳,可已经很旧了,袖口还有点短,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腕。
他的眉宇,确实同宁安侯有些相像。
难道……
真是宁安侯的私生子?
姜蜜心下惊疑不定,面上却保持一派镇定。她施施然走进屋里,连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们,径自坐到老夫人床边问道:
“祖母,您身子可还好?好端端的,怎就晕倒了?”
“元娘……”老夫人见到姜蜜,眼睛忽而微微一亮,撑起身子去拉她的手,“家丑不可外扬……不可外扬啊元娘……”
“哎,孙媳知道的,您放心吧。”
姜蜜拍拍老夫人的手背,转身面色沉静道:“敢问这位夫人与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缘何来护国寺惊扰我家老太君?”
跪在地上的女人对上姜蜜,顿了一下,低着脑袋小声问道:
“我……我是老夫人的侄女儿,这位是……我和大表哥的儿子,单名一个衡字……你应当是让哥儿媳妇吧?这般算起来,你还是我侄媳妇呢……哎哟……”
女人忽然歪了下身子,伸手摸摸膝盖,好似很疼一般。
姜蜜见她这番作态,顿了一下。
这位表姑奶奶还真有几分棘手,这会子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上眼药呢。
姜蜜忽然笑开,柔声道:
“原来是表姑母和表弟啊。我同世子成婚时都未曾见过二位,实在是没认出二位来。我是瞧着祖母被你们气病了,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原是误会。霜凝挽夏,快些快些,将二位扶到椅子上去。”
说着,她嗔道:“表姑母也是,您既知道我是您侄媳妇,合该早早提醒我的。您这长辈跪晚辈,可不是折煞我吗?罪过罪过,还望表姑母莫要介怀。”
说起这位表姑奶奶,她乃是老夫人嫡亲大哥的女儿,名唤柳慕青。她生的儿子名叫柳衡。
柳慕青见这小丫头不是个好对付的,眸光一暗,随即笑道:“世子夫人不嫌我这等人身份粗鄙就好。若你不嫌弃,我便跟着姑母唤你一声元娘可好?”
“表姑母肯同我亲近,我自然是不嫌弃的。哎哟,”姜蜜忽然看着柳衡说道,“今日匆忙,表嫂都未与表弟准备见面礼,待回府,我该给你备上的。”
她刻意咬重了这个“表”字。
柳衡听姜蜜这般说,眼神微亮,腼腆道:“多谢嫂嫂。”
柳慕青却是直接道:“元娘,衡儿怎么会是你表弟呢?他可是让哥儿亲弟弟呀。”
“是吗?”姜蜜疑惑,“可我在谢家族谱上不曾见过衡表弟的名字呀。表姑母说这是世子的亲弟弟,可公爹却从未提起。此事事关谢家血脉,合该开祠堂、请族老,将这身份辨明清楚了才是。否则,混淆血脉,可是大罪过。表姑母,您说,是也不是?”
说来,姜蜜对柳慕青、柳衡二人上门的目的保持怀疑。她可不信真是认祖归宗来了。
十九年没见,怎就突然上门寻爹来了?
若说没有鬼,她才不信。
姜蜜见柳慕青面色几变说不出话,便笑道:“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是该下山去了。表姑母,我同祖母坐一起,将我那辆马车让给您和衡表弟。如此,便一同走吧?”
说罢,她又起身,对着几位大师傅行礼。
“方才祖母突然晕厥,多亏几位大师傅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宁安侯府铭记于心。只是事关家中子嗣一事,还恳请各位能暂时守口如瓶。毕竟此事尚未明了,若传出闲话,对大家都不好。如此,我谢家上下感激不尽。”
了空大师单手放在胸前,躬身向姜蜜行唱喏礼,平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世子夫人放心。静远,送各位施主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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