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可最后那句话却被一笔涂掉。想来是写得匆忙,竟没有改好便塞进了信封里。云方王细细地辨认着这后面的字迹,却忽然心头一震。
“……亦是为情。请王上恕臣僭越之罪,许臣再唤一句,雩卿。”
雩卿,是云方王的闺名。自她即位后,便再无人这样称呼过她,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姓名了。如今,她握着这张纸,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当年魔界战败,云方国被各国欺凌,一时大乱。她堂堂王族不得已四处躲藏,在乱世中苟且偷生。那时,辛碣便陪伴在她身边了。二人看着年纪相仿,但辛碣那时不过才十多岁,雩卿却已有几十年的修为了,因此,竟是她照顾辛碣更多一些。二人在那乱世之中相互取暖,到最后,竟是谁也离不开谁。
后来,辛家平定云方国内乱,云方王族受创严重,雩卿竟成了王族子嗣中最年长者,理所应当地继承了王位。那日在魔宫之中,她刚把云方殿改了名字,辛碣便进来了。
“辛家妹妹来了。”云方王笑着说。
“复雪殿?”辛碣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牌匾。
“取复仇雪耻之意,”云方王说,“你来做什么?”
“雩卿,”辛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想了很久了,可总是觉得时机不对。如今,国内初定,我想,也该说了。”
云方王本来正低头看着奏折,听她这话古怪,不由得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中还闪着泪光。云方王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她大概猜到辛碣想说什么了。这么多年,辛碣待她越来越不同,她是能感觉到的。
可她却只把她当妹妹,再无他想。
“辛将军,”云方王又低下头来,却改换了称呼,“你还是不懂这复雪殿的含义吗?孤如今,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别的事了。”
“雩卿……”辛碣忙唤了一声,她想让她把话听完。
“孤如今是云方王,”她抬头,对着辛碣微笑道,“辛将军还是注意些言辞吧。”
辛碣愣了一下,看着云方王的眼睛。她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今时到底不同往日了。“是,王上,”辛碣低了头,“臣定竭尽所能,解王上之忧。臣,告退。”
那以后,辛碣再没唤过她“雩卿”。哪怕是在遗书里,她想如此唤她,却也硬生生抹去了。
“你这是何苦……”如今,云方王看着那封信,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心中不断地想着,“你这是何苦,何苦……”
想着,云方王忍泪伸手拿起了信后附着的那几张书页,打开一看,竟是昆吾氏记载的一种秘法,和一种法器。“召灵……苍潭派……法器……”云方王只粗略地将这几页纸看了一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不由得发了一会愣。直到熠然小心翼翼地轻唤她,她才回了神来,却见熠然一脸的忧心忡忡。
“怎么了?”云方王问。
熠然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塔:“方才有许多鸽子从那石塔中飞出去了,应当是求援的。”
云方王一皱眉:“昆吾氏不是都死光了吗?”
“的确如此,可或许就是因为如此,那些鸽子才会飞出去。”熠然说。
话音落下,昆吾山内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山体都为之一震,忽有无数火苗从地底冒出了尖。这是已死的昆吾氏的复仇。守了太多秘密的仙家,总是喜欢玩这种把戏。通风报信,再同归于尽。
熠然一时有些慌了,却见云方王不紧不慢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又把这信揣进了怀里。随即,云方王如同在发泄一般一掌拍在地上,竟生生扼住了这昆吾氏最后的阵法。
“王上!”熠然惊呼一声。熠然也是修这火系术法的,见昆吾氏阵法一眼,她便知道这阵法强劲,绝非一人之力能敌。她说着,便要带着魔兵一同应对。
可她刚要上手,却被云方王伸手一拦。接着,只听云方王一声怒喝,地下地上两股灵力猛烈撞击,迸发出的气浪直将熠然弹开。昆吾山上许多巨石被震裂,轰隆隆地向下坠去。而云方王口中也喷出了一口血来,一下子支撑不住,向前倾倒,所幸她用一只手扶住了地,维持了她身为王者的威严。
“王上……”熠然大惊。以一人之力对抗这等阵法无疑是极其伤身之举,云方王应当也明白这一点的。可她却拦着自己,执意一人对抗。
疑惑只是一时的,很快,熠然便明白了云方王的心思。她的确是在发泄,不过片刻之间,她已是泪流满面。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孤没事,”云方王说着,迅速抹去了脸上泪水,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但熠然知道,她在说谎。这般损耗灵力,怎会没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能不外传?
“你有办法的。”云方王补了一句。
熠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云方王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这孩子还能救活吗?”云方王问着,眼睛却都不抬一下,只又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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