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后世子孙,也算是不白来人世一遭了。
“砖瓦水泥房。”孟希声笑道:“在流求便是这个度。”
真德秀更是窘迫,他治下的淮南,百姓住地屋子是他命兵士帮建的夯土茅屋,即使他再治淮南十年,只怕这屋子还是换不掉。
“为何能如此?”李仕民有些怀疑孟希声在诳人。
“据我所知,淮北粮食亩产比淮南要高出两成。”孟希声不动声色地道:“棉花亩产更是高出四成。”
这又是让真德秀相当伤脑筋的一件事情,同样的作物,淮北的产量就是比淮南高,第一年时他以为是良种的问题,故此盯着淮北的种子,甚至向皇帝上奏请求使用与淮北相同的种子,但今年上半年快过去,结果依旧。
“这种大规模集中化的管理,对于农作物自身有利,而且也便于施肥、除虫等手段地施展。”孟希声又道:“更重要的是,大规模集中种植,工厂要来收购原棉、粮食进行加工之时,能省去不少人工时间,逝如钱乎,时间便是钱钞,便是百姓身上之衣口中之食,这省去的人工时间返还到种地的百姓身上,故此淮北农夫收入比之淮南要高出一半来。”
其实孟希声说得还有些保守,淮北农民除去农场里的收入之外,还有另一条重要收入途径,便是做工。农闲时节,农场便会组织农民,建桥修路、整善沟渠,甚至到工厂矿山去帮忙干活,这一笔收入占了淮北农民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百姓无地,民心便不稳,如此下去,怕不是长久之计。”真德秀终于忍不住自己说道。
“百姓不是无地民心不稳,而是无产无望,才会民心不稳。”孟希声道:“地不过是产业一种罢了,若是百姓有安稳的生计,有屋有宅,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又可以见着生计更好的希望。哪有不稳的道理?”
“自古以来,非穷途末路不至于民变对了,最新一期《大宋时代周刊》不知二位是否看过,上边有一篇文章,崔相公和耶律晋卿联名地《兼并问对》,二位可曾注意到?”
提起《兼并问对》,真德秀与李仕民对望了一眼。** ***都是面有异色。
促使真德秀离开楚州来徐州地另一个原因便是这篇《兼并问对》了,这也是今年以来《大宋时代周刊》中出现的最具争议性地文章,这篇文章用的是对话体,便是崔与之与耶律楚材还有赵一三人地对话谁都知道,这位赵一便是大内中的天子。三人自讨论两汉衰亡与唐天宝后期弊政。都提及“土地兼并”这个核心问题,认为两汉衰亡与唐时安史之乱、唐末黄巢之乱,都与土地兼并有着直接联系,崔与之以为当禁兼并,保持国家有一支庞大稳定的自耕农群体。他在文中称之为“唯恒产有恒心”,耶律楚材则认为兼并无可避免。兼并本身实际上是一种进步“时进势进并之则所产更众而所耗更小”,他认为兼并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随着兼并带来的失业:“民失岂地乎,乃其生计也,使民失其地而得其业,失地有何惧哉?今行在城中所谓客户,皆如是也。”
赵一在这文里倒没有展示自己的观点,整个过程他都扮演着一个引导的角色,引导崔与之和耶律楚材展示自己的论点论据。相互激辩,最后又替二人总结出共识来。最后崔与之虽然对于土地兼并问题上还保留自己意见,但却承认,只要能解决兼并后失地农民地生计问题,“民变不足为虞也”。
自从去年华亭府民变之后,这是第一次正式讨论造成民主的原因,这也几乎是向天下官僚士大夫出响亮的信号:土地兼灭可以,但是兼并造成的流民问题必须要解决。*****
这些官僚士大夫不是傻瓜,结合官家大力推行的政策。便知道解决之道在于展工商业。特别是能吸纳众多劳动力地工业。耶律楚材在《兼并问对》中说:五口之家,有一人在工厂中做工。那么一家衣食无忧,有二人在工厂做工,那么一家便可小康,有三人在工厂做工,那么这家祖先就得到丰厚的祭祀。所谓“五口之家,一人得业,则衣食无忧矣,二人得业,则小康可至矣,三人得业,则飨食有牲矣。”
崔与之也赞同这个观点,他说:“家有恒产,则民力不穷,民力不穷,则老能有所养,幼能有所教,有养有教,则孝忠之心备矣。自古以来,未尝闻既孝且忠有为乱,故天下大治矣。”
这段对话,如同晨钟暮鼓般敲击在真德秀心头,让他觉得眼前霍然开朗,他学习理学多年所未能通会的地方,仿佛开始出现一丝亮光。崔与之、耶律楚材的观点还显得有些碎散,但若能与理学融贯,真德秀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与天子争执的事情,似乎并非不可调和。
见二人都有所感触,孟希声也不多说,只是瞧着远方。在东边,随着黎明地到来,一缕朱红的阳光喷涌出来,象是利箭般射开天幕,照在这运河之上。
“徐州到了。”许久之后,随着汽笛地鸣声,孟希声自言自语。
这座城市与楚州、临安都不同相,这是一座纯工业城市,到处可以看到烟囱,这里的人习惯了机器的轰鸣声,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大,透着一股豪放大气与自信。才抵达此处,真德秀便注意到这一点,与楚州那些唯唯喏喏的百姓不同,这里的百姓来去虽是匆忙,但都昂挺胸,便是行礼也如同士子行礼那样带着一种自信。
“哈,李之政,见着那里了么,猜猜那是何处?”
运河边上有一处被围墙围着的建筑,墙头伸展出来的红花绿叶,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欢喜。李仕民见了脱口而出:“初等学堂!”
他到过流求,见过初等学堂,知道都是这种风格,故此能一眼认出来。孟希声笑道:“正是,如今淮北每座县治之所,都有这般初等学堂,学堂里的教材是我自流求送来地,故此知之甚详对了,对了,我今得学堂中国文科里有朱晦庵的一诗,我很是欢喜,里面那句问渠哪能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当真是妙语!”
“朱子之诗进了国文科教材?”李仕民又惊又喜。
“正是,官家对这诗很是欢喜,当初我跟着官家读书,官家曾道,只这一句,便可见朱晦庵并非迂人呢。”
李仕民还罢了,真德秀却是哑然,孟希声分明是借着这初等学堂之事反驳昨日李仕民所说的,楚州人文之胜过徐州。只是官家向来不喜晦庵学说,却喜他的一诗,不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可是这流求教材是官家钦定的,他不喜晦庵,为何又要收纳晦庵之诗?
“这初等学堂有多少人?”真德秀问道。
“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不过晚辈记得自流求送来的教材套数,一共是八千八百套,一般会留百分之十的余地,八千孩童在此蒙吧。”孟希声道:“不过这是整个淮北之数,只是徐州,晚辈估计约是三到四千,京东也有五千,全部加起来应该是一万三四千人。”孟希声说出一个让真德秀默然无语的数气,然后又道:“这只是这两年入学的,晚辈前些时日了九月新入学地教材来,这次径直了两万套,料想仅淮北一地入学地便要过二万了。”
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历代皇朝,虽设有官学,可是能入学微乎其微,多数要靠私塾蒙,而私塾先生良莠不齐,常有误人子弟。真德秀犹豫许久之后道:“这是天子旨意吧,还有……这钱钞自何而出?”
“自然是官出,天子给流求制策中有言,国之大事,唯教化与民生,民生关系当今,教化却是千秋万代,官府支出之中,教化之费当在诸费之,若非如此,便是官府失职。”孟希声道:“每年岁末制定来年预算之时,总得量入为出,这出中大头,便是教化。如今淮北百废待兴,用钱之处甚多,故此暂时教化费用还不是最多,想来天子会有敕书给赵副使,真公见了赵副使不妨问问。”
“仲尼之后无此圣也。”真德秀叹道:“官家仅此一策,便足以名垂青史了。”
注1:当时称那些南迁而来没有田地户籍地人为客户,大多靠佣工贩卖为生,构成了临安市民阶层的重要一部分。( )
二四三、逐鹿群英正年少
志旭扬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看着这几个进学堂来的客人,心中甚是好奇。
在徐州,初等学堂是一处比起淮北屯田使和徐州总管府更为保卫严密的地方,所有学生,无论是有父母的还是无父母的,都被勒令住校,学堂为他们提供了绝不逊于家中住宿条件的宿舍,提供了免费的三餐包括让志旭扬曾经馋得不得了的大鸭蛋,还为他们提供衣服。但在这同时,也完全剥夺他们的自由,非经学校组织,他们不得外出,不得回家,不得离开校区。便是父母来探望,也只准许每周一次。他们的作息时间有严格的规定,何时起床何时睡觉,都必须照着来,同时一切诸如抢夺、欺诈、怠学、懒惰、赌博等恶习,都会受到严厉处罚,志旭扬便因为小偷小摸,前些时日还被打烂了**。
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走,初等学堂左边驻着近卫军,右边驻着忠卫军,两支军队虽然不同名字,现在实行的却是一套制度,作息操演都如出一辙。志旭扬也不想从这逃走,他能到这边来,是极不容易的。
“这边是男校,男孩都在这边,隔着那两道墙是女校,女孩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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