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这两个字对于人的诱惑究竟有多大,游暄从此时陈京华的表情里似乎能探知一二。
陈京华并不是个硬骨头的人,但也不见得多卑怯,他自以为所知的东西比其他普通人要多得多,这种特别是人无法抵御的至高感。
更何况他是这里的掌灯。
在信徒的眼中,掌灯无疑是神女的使者,是他们链接心灵与神之间的传递者,最重要的桥梁。
而这样的身份与所知信息的糅杂下,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多了几分自信,这种自信在常人看来是一种高人的不寻常,也是他看人能够平静慈和的重要原因。
可提到长生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层属于人的皮囊似乎被顷刻间剥离了,其内里的欲望浓郁浑浊,陈京华的双眼透着诡谲迷蒙炽热,这种眼神游暄曾经也见过,是在一名邪灵信徒身上。
这种人是很难对付的,因为他有着自己的所谓信仰,且坚定相信,即便做着旁人会嗤之以鼻的傻子动作,他们自己也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他们会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
游暄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却能感知到这种情绪的强大与可怕,他能让一个人好端端的从好父亲好老师或是好女人,瞬间变得癫狂无比,像是思维被控制的傀儡。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样的人实际上非常脆弱,但游暄总是会打心底里畏惧这些人。
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到,眼前的人会为了他心中的目标做出什么。
游暄曾经目睹过一对夫妇活生生的将自己女儿的皮剥下来,献给自己心中的神灵能赐给他们一个儿子。
而对比起生儿子,长生的诱惑更加可怕,也更加让人无法抗拒。
在摩诃族内部,也曾流传这样的说法,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赤裸裸的恐怖故事,这大陆上曾有传谣,生吃掉摩诃族人,再加上特定的功法,就能得到长生,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摩诃族人被当做猎物一样捕捉享用,被做成食物端上餐桌。
这也是母亲用来告诫自己不能透露身份的重要一环,深深扎根在小时候的游暄心里,长生一度成为他心里的一块腐烂伤疤,是不能碰不能提,看一眼都觉得天旋地转的恐怖字眼。
游暄如今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可却不知道自己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联想起神女墓中那具摩诃族人的骸骨,一种寒冷的刺痛就从头到脚的侵袭,像是要将他扯进冰寒刺骨的腐水里。
这样细微的变化,却被曲长意尽数收进眼底,他抬手拦住游暄的肩膀,从后面靠在他背上,贴的近了些,在他耳朵后面说:“怎么了。”
游暄摇摇头,对于这样亲昵举止,平日里他大概会有所反应,躲避或是胡思乱想,可现下却似乎成为他吐出口气的出口。
这个怀抱来的太及时也太温暖了,而他理所当然的知道,身后这个人,是他勇气的来源。
张天仪嗤了一声,终于完好地站起身来,恢复他的高贵矜持:“长生?这种鬼话用来糊弄小孩子
还差不多,竟真有人信?”
他语气不收敛,果然刺激了陈京华,方才还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的人,忽然炸起,又因为体力不济被张天仪按在地上:“说话就说话,干什么这么激动呢?”
陈京华的眼珠乱颤,看起来给人有种即将要变成妖怪的错觉,然而他游暄神游般这么想着,然而看着一会,才发现他是没力气再说出句话,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咳嗽出声,许久后道:“你们是不会懂的,那些传说,全都是真的……”
游暄缓下心神,问道:“你说陈家没有害人,所以那些孩子,当真是你搞的鬼,你将他们送去哪了?”
陈京华不知道是咬到了哪里,嘴里竟然流了血,表情痛苦,眼看他眼珠也开始爆血丝,张天仪眼疾手快地将他打晕,沉重的身躯重重一声倒在地上。
“是禁制。”
张天仪探他鼻息,松了口:“看来他方才想说什么,是被这禁制阻拦了,若是强行说出口,哪怕只一个字,他也会瞬间爆体而亡。”
这事情突然就又到了瓶颈上,游暄心里的不安泛滥,眼睛不住地往后面的山上看。
总觉得那神女墓中会有什么。
曲长意见他不说话,吹了吹他耳朵:“有什么想法?”
游暄若有所思:“那墓……”
曲长意问:“嗯。”
这俩人打哑谜一样讲话,叫人听得一头雾水,张天仪这才转头,看到俩人几乎要黏在一起了,骂骂咧咧地踢了踢陈京华:“这人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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