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是得忙,都怪我疏忽。”他举匙喝了一口汤,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都察院能查明真相,却忘了右都御史赵大人正是翟党中坚人物,本身又与陈党有个人恩怨,正好借此事大做文章,竟核定了按察使对王武信的弹劾,顺便将郑恕编派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一并弹劾。”
“陈党那边的人没有动作吗?”琬玉大略知道事情始末。
“倒是有人去找陈大人,不巧这两个月来陈大人称病在家,谁都不见……”想到了政治权谋之术,薛齐只能再叹,“陈大人‘韬光养晦’,没必要为一个小县令让太师抓到把柄,又被打压,而赵大人想公报私仇,踢进了棉花堆里,使不上力,却牺牲了王武信和郑恕啊。”
“那怎么办?”
“都察院应该是最公正的监察衙门,绝不可能如此拿来公器私用。”薛齐神色凛然,双手铺了铺桌上写满文字的纸张,“我正在写奏摺。”
“给皇上的奏摺?”琬玉一惊。
“还在斟酌字句,待打好稿就誉上。”他指向摆在一边的黄皮本子。
“你这样做,怕是让太师,赵大人他们不高兴了。”
“既然衣服都湿了,索性就跳下水。”他颇有一番:“吾往矣”的气势,一抬眼便望进了那双温柔询问的明眸,不觉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琬玉,别担心。”
“不,我不担心,老爷尽管做,心安理得便是。”
“对啊,心安理得呀。”他站起身,长长噫吁一声。
仿佛将所有的忧虑都吐掉了,他终于露出明朗的微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郑重地道:“琬玉,你放心,我知所进退,你不要担心。”
她也用力握紧他总是温热的大掌,这是她所能给予的鼓励。
说她不担心是骗人的,但他做的是对的事,她愿意支持。
虽不相识那位王大人,只因信任和理解,他便慨然承诺帮忙,而一个口头说成的婚约,他就无条件信守,接纳了她和两个孩子,这不正是她所了解的薛齐吗?
嫁他,便随他了。真正的幸福不是来自丈夫的家产或官位,而是他全心全意的对待,那么即便是天涯海角,箪食瓢饮,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感觉脸上扑来了热气,抬起眼睫,他正深深地望着她,彼此相距不及盈尺,她全身一热,燥红了脸,便放开他的手。
“老爷,您快喝汤,再不喝就凉了。”
“好好,我喝。”他眼角有了笑意。“你快去睡。”
她不敢回话,立刻走出书房,就怕再多看一眼他那温煦的笑容,她会忍不住再看,再看,一直看下去,永远看下去……
今夜绝不是圆房的好时机,她更不能诱惑他,那会坏了他的大事。
还是赶快去睡觉吧。
薛齐的奏摺惊动了皇上,立即下旨,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同都察院重新审案。
刑部尚书很识趣,当然不会挑中薛齐参与审案,然而皇上钦点三法司会审,非同小可,加上递解王武信上京问案,后头竟跟来了百余名声援的桐川县士子和百姓,大大轰动了京城,参与审案的官员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所疏漏。
听说,会审当日,大理寺公堂后厅来了贵客,仔仔细细地旁听,并留心门外声援百姓的反应,一天审讯下来,仍未审结,贵客又要求明日务必将案卷记录送与他过目。
贵客是谁,大家心里明白,历经三日审讯,终于还王武信清白,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并撤了王武信和郑恕的弹劾。
薛齐放心了。
这几日郑恕上京,为了避嫌,坚持不肯到薛府住下,薛齐便到客栈,夜夜与郑恕和桐川士子,百姓讨论案情,并托他们送上衣服食物给仍在狱中的王武信。
他既没问案,就没什么好避嫌的,他只是做一个朋友该做的事。
王武信出了大理寺,感念百姓爱戴,归心似箭,立刻启程赶回桐川,薛齐星夜相送,来到城外十里。
“薛兄,莫再送。”
“王兄,请多保重。”
两人第一次见面,无需多言,就是交定这个朋友了。
第5章(2)
赶在城门关闭前归来,夜很深了,薛齐仍感兴奋激动,只想找琬玉好好诉说一番,因为他说,她一定会听的。
一见到主房漆黑一片,他不觉哑然失笑,她和孩子早就睡了。
只是几日没见妻子和孩子了?这些日子他甚至没回来吃饭,孩子又睡得早,也不知她如何跟孩子说爹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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