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还算是有心,记得通知你,有机会你还得谢谢人家!”
母亲的分析合情合理,雨苓总算稍微止住泪。是啊!这两年,家纬一直瞒著家里与她联系,他们家根本就不愿接受她,除了那次毕业Party,她也没在他家人面前出现过,也许早就没人记得她是谁了,现在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苛责没人早点通知她呢?
“雨苓,听妈的话,你真的要想开些,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故事天天都在上演,没有尽如人意的,唉,只能说你们俩的缘分尽了,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还是要活下去,还有更多的明天要面对……雨苓,你看著妈,”孟母温柔地抬起雨苓的下巴,要她看著自己。“家纬如果有灵,他绝对不想看到你这样悲伤痛苦的,他一定希望你能坚强勇敢地站起来,好好迎接未来的日子……不要哭了,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别让爸妈太担心了,好吗?”
雨苓无力地点点头,却仍失魂落魄地蜷缩在沙发上,孟母也不再多言,只能静待时间来缓和这个伤痛了。
虽然答应了爸妈不再伤悲,但是这谈何容易?雨苓有好几个月几乎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让那椎心刺骨的疼痛狠狠地啃蚀著自己!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看到母亲忧愁担心的眼神,想到了父亲愈来愈差的身体,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不懂事,还增加年迈父母的烦恼。于是,她收起了一切悲伤颜色,换上一副看似坚强的面具,把所有的情绪一一收藏!
新的学期开始,雨苓接下班导师的职务,只为了让自己更加忙碌,不再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胡思乱想。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更加沉默了,像个机器人,没有情绪、没有声音、没有表情……
父亲退休了,身体状况并不是很乐观,雨苓除了学校,就是在家陪著两老,同事之间所有的活动邀约她一概都婉拒,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邀她,渐渐地,她在自己和人群之间筑起了一座高墙,出不来,也进不去!孟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著说不出的担忧,却无法帮她什么,只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想通,重新找回生命的目标与重心。
那年冬天,雨苓父亲终是敌不过病魔的折磨,离开了她们母女,母亲一生中从未与父亲分离,骤然失去生命中的支柱,不到一年也跟著病倒了。医生检查不出任何具体的病因,雨苓却知道,母亲是因为过度思念父亲。她深深了解思念是如何伤人肺腑,如何让人形容枯槁,那是比任何病痛都还要可怕的杀手啊!
“妈,妈……你不可以丢下我,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管我!妈……求求你,你一定要好起来……”雨苓泪流满面地对病床上的母亲哭诉。她好怕,真的好怕,如果母亲再丢下她,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只能形单影只的留在这苦海人世了!
“雨苓,乖,别哭了,你已经够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外面辽阔的世界里,还有属于你的幸福等你去追寻,该走出过去的阴霾了,雨苓,妈妈知道你的心里很苦,只是,这么久了,够了……一次的波折不应该把你打倒,雨苓,答应妈妈,你会坚强起来,让妈妈放心地去照顾你爸爸。你也知道,他脾气别扭,又只吃我做的菜,天气冷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唉,我不在他身边真是不行啊……”孟母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坚强起来,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啊!”
“雨苓,听话,你不会孤单的,爸妈都会在天上保佑你,祝福你……”
几天后,孟母在睡梦中,一脸安详地走了。就这样,雨苓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失去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办妥了母亲的后事,雨苓感觉自己整个人已被掏空,只剩下一具疲惫的躯壳,再无多余的喜怒哀乐了。
第二章
家纬去世整整五年了,五个寒暑交替,冬去春来,何其漫长的日子啊,雨苓以为自己早就该心如止水了,为何一封什么也没说的信,竟然又让她早该结痂的伤口猛然作痛?
这个纪方以为他是谁?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搅乱她平静的生活?有什么是她应该知道而她并不知情的?当年只有一封短得不能再短的信笺告知她家纬的死讯,其他的,她一无所知,完全没有任何管道可以得到一丝讯息,那种无助、恐慌几乎将她逼疯,她甚至连个询问商量的对象都没有,摆明了把她完完全全隔除在外,仿佛她与家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教她情何以堪?莫非现今才想起她的存在,才觉得也该让她了解一些当年的事情经过?这会下会有点晚了?
考虑许久,雨苓终于还是拨了这通将改变她一生的电话——
“喂,请问纪方先生在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电话中的声音低柔又有磁性,让人听了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好,我是孟雨苓,今天我收到一封你的信,呃……”
“是,孟小姐,你好,很对不起,冒昧地打扰你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呃……是这样的,有些陈年往事想跟你说明白,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和我见个面,让我详细地说清楚?”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的呢?”雨苓不想也不愿跟陌生的他有其他交集,这几年,她几乎形同自闭,对于纪方要求见面的提议,她感到茫然无措,下意识里只想拒绝。
“孟小姐,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有很多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而且……关于家纬当年发生的事,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疑惑想要厘清的吗?这些也都不是在电话中就可以解释完全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抽空跟我见个面,好吗?”
纪方说完,只得到雨苓一阵长长的沈默回应。他耐心地等著她的考虑,握著手机的手却微微地发著抖。
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雨苓终于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吧,明天可以吗?你可以来我家吗?我……我不喜欢出门……”
挂上电话,雨苓仍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就答应纪方,也许是她真的想厘清纠缠心中多年的疑问,也许……根本就是被那让人信服的好听声音所迷惑了!
依照约定的时间,门铃准时地响了。雨苓打开门,门口站著一个气质俊雅、高大英挺的男人,他的双眼有著不同于常人的温和深邃,浑身上下散发著成熟与智慧。雨苓询问过后,知道他就是纪方,遂请他进屋了。
“坐,喝茶好吗?”雨苓客气地招呼著客人。
纪方点点头,注视著雨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苍白荏弱,仿佛一抹幽灵,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他看著她,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地紧蹙。
雨苓注意到他的表情:心想大概是家里太过简陋了,毕竟他是个留美归国的新贵,这么寒酸的场所,想必下是他可以忍受的。她冶冶地说道:“对下起,我家可能寒伧了些,委屈你了!”
纪方一愣。“哪里,你多心了,呃……孟小姐自己一个人住吗?”他小心翼翼地探问著,那双深邃黝黑的瞳眸似乎透露著关心与不舍,雨苓虽是觉得怪异,却也没有深究,只是漠然地点点头,便转身到厨房沏茶了。
纪方独自在客厅里,打量著四周摆设。这是非常俭朴平常的居家,电视、一套老旧的沙发、简单的柜子和茶几之外,再无多余的摆设,只有墙壁上几幅字画点缀著,反而更见古朴典雅。雨苓冲好茶出来,就看到他盯著墙上的字画,像是认真地研究著。
“那是我父亲过去闲暇时的创作,难登大雅之堂,让你见笑了。”雨苓将两杯热茶轻轻放在茶几上。
纪方回过头来,对她一笑。“孟小姐太谦虚了,艺术贵在自娱自赏,有价无价倒只是世俗的标准而已,又何必太过在意?”
“纪先生高见。”雨苓点点头,伸手示意纪方坐下。“坐吧,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她只想赶快进入正题。她一向就不擅与人闲扯,更何况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不论他今天会带来多么劲爆的内容,她相信,过了今天,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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