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了解的只到此为止。”虚谷老人将目光投向江离,“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江景明是怎么死的,不疑剑又是如何丢失的,就要问他了。”
江离迟疑了一下,道:“《长生诀》被父亲藏了起来,不疑剑是唯一线索,这消息被人泄露了,变成了江湖传言。”
随着江鹿鸣的离世,《长生诀》在江湖人的心目中愈发神秘玄妙了起来,既然江鹿鸣的不疑剑是线索,又不在归云山庄,找到他的坟冢自然成了关键。
江景明在落霞谷听闻了风声,立即发信向虚谷老人讨教奇门遁甲术,费尽心思以阵法将山谷围护了起来,前来探寻的人们无功而返,便守住了多年安宁。
直到江离长到十四岁的那年。
归云山庄每年的冬夏两季都会派出一支队伍为落霞谷的守墓人运送所需物资,由深受信任的人领头,依照江景明所给的路线化解阵法,进入山谷。
有一伙人正是睨准了这个时机,在山谷外潜伏多时等到了运送物资的队伍,便远远地尾随在后,趁队伍在进入落霞谷的关头防备松懈,突然发动了袭击,欲要抢攻入谷。
江景明赶忙带族人前去支援,将那伙人抵挡在了谷口。
当时江离被勒令不准乱跑,于是他和已经被收作义子的季休明爬上了最高的屋檐,朝谷口方向极目眺望,望见阳光下深深浅浅的绿林,只有风吹来了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两个孩子还不能十分懂得,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要有关《长生诀》的传闻还在江湖上流传,人们的野心欲望就不会消减,而讽刺的是,要想守住《长生诀》令它不再现世,就不得不依靠它所赋予的强大力量。
“一个人继承《长生诀》和惊澜剑法,另一个人随运送物资的队伍去归云山庄。”在击退来袭的第二天夜里,江景明终于下了决心。
“我就知道你要做打算了。”周静彤坐在屋里正缝着一双厚底靴子,闻言往屏风那边投了一瞥,含笑叹道,“我的云若还没出山谷呢,不知道去了归云山庄后多久才回来一次,娘亲得把靴子做大些,做舒服些,好让他穿久一点儿。”
江景明看了她一眼,艰难道:“静彤,我还没想好送谁离开。”
周静彤欢喜的动作一滞,瞬间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胡话?云若可是你的亲儿子,你不送他去洛阳,难道要把他往火坑里推让他去练《长生诀》?”
“……我还没想好。”江景明自言自语似的反问,“我不能害云若,难道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做主了休明的命运吗?”
“那云若是什么命运?”周静彤质问他,“我的儿子是要被困在山谷里一辈子,还是因为《长生诀》不得好死?”
江景明满腹纠结,答不上话来。
“不管你怎么想,我不准云若去练《长生诀》!”
江景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日夜相处,你对休明半点感情也没有吗?”
周静彤话音一顿,脸色和缓了些:“你只要把云若送去归云,我当然会将季休明视如己出,好好补偿他的。”
他只是摇头,不发一言。
“江景明,我问你。”周静彤忍无可忍地抄起桌上的剪刀,刀锋直指着他,“你当初为何收养了季休明?见他可怜赎了回来,那又何必非要收做义子,难道不是看中了他的根骨,想要他代替云若继承《长生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在为这一天做打算了,临到头了居然告诉我你不忍心?”
“……”江景明咬紧了牙,抬头迎上了她的锋芒,“是,不错!我当初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收养了他,所以每次我面对他,每次他崇敬信赖地叫我义父,我都会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周静彤缓缓放下了握着剪刀的手,问道:“你这么说,是决定了要牺牲云若?”
“不,我没有决定,我决定不了。”江景明痛苦地将脸埋在仅剩的左掌中,传出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谁也不想牺牲,我希望他们两个都能离开山谷,都能自由地去世间闯荡,平安度日。我经历过的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再经历一次,我恨不能替他们来承担这一切……”
周静彤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道:“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我帮你。”她转向了屏风那处,“云若,出来吧。”
江景明震惊地抬起脸,看到江离慢慢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能置信道:“你……你们这是?”
“本来是想让他听个好消息开心,谁知成了这样。”周静彤双手按在江离的肩膀上,低声对他道,“你不是跟娘说过想出去看看?你现在跟你父亲再说一次,就能出去了。”
“……”江离对上了江景明挣扎的眼神,他知道以父亲的性子是绝不忍心拒绝他的亲口恳求的,可他却迟迟无法开口。
周静彤催道:“快啊,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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