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辞官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他的日子和从前并未有太大的改变,照例下面各处的事情都有堂官跑来请他的意思,这其中也包括殷姮。
她如今胸口绣的是仙鹤,这身宰辅的官袍从西朝开朝至今还从未有过这样年轻的主人,以至于有些王党的官员开始替殷姮散布消息,称她是天下第一宰辅。这样的言论一时充满了京城。
殷姮本人不为所动,她更关心眼前的实事,“慕公公同圣上一起长大,对圣上难免溺爱。从去年开始,见圣上年轻,便处处勾他玩耍,全然不顾政务。”
她面色凝重,沉吟着问王瑞,“偏生您又不在朝中理事了,这样的关口,学生想……是不是该让慕公公同圣上分开一段时日?”
王瑞深谙自己这一次的败局有大半是慕良的谗言,比起眼光短浅的兰沁酥,慕良对皇帝的影响更加可怕。
这个人不能留,一定要让他走,起码走一段时间,给他重返内阁的时间。
王瑞嗯了一声,他闭着眼睛像是昏昏欲睡,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殷姮勾唇,她这位老师从来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凡事装聋作哑,让下面的人憋不住了率先开口,他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应下来。
陈宝国案是,此时也是,他是半点责任也不愿意担。
但他不着急,殷姮却不得不着急。王瑞离开了内阁,万清担当首辅,又有杨士冼进了来,她在内阁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无比艰难。
这时候她必须将万清的最大助力——慕良除去。
“学生打算过两日进献仙丹时,请圣上派慕公公去南京督建。”
修建皇家园林,有太监去督建不奇怪,可让司礼监掌印去就很奇怪了。
王瑞摇了摇头,“不妥。”
“这么说自然不妥,”殷姮恭敬地低头,“学生想了个周全的法子,不过还得请老师示下。”
“你说。”
“二月底学生去了常州,西宁郡主刚到任上,难免被当地的乡绅们为难,处境颇艰。老师久不回江苏,那边的人多有打着您的名号行乱事,从前还好些,可西宁郡主背后直接牵着万阁老,学生怕她心里一憋屈就将那些事情告诉万阁老,到时候内阁问责起来,恐怕平白污了老师的名声。”
就如王瑞老家敢跑去福建河道拿钱一样,王家在地方上犹如长满青苔的磐石,又重又滑,王瑞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问题确实让王瑞头疼,他颔首,“你接着说。”
“学生打算将这其中的实情呈报圣上,让他明面上派慕公公督建,暗里带上镇抚司的人,去镇一镇南直隶的公公和地方官们,也使那边的豪强有所顾忌,收敛一些。”
宦官、官员们诚惶诚恐,那么那些同官员勾结的乡绅们也得偃旗息鼓。
皇上对王瑞不喜,殷姮请他派人去收拾江苏这滩臭石头,他心里必然是愿意的。
皇上心里一旦动摇,只要慕良也松口,这件事八成能行。
那慕良会愿意去吗?
殷姮在看见慕良手指上的扳指时,便有了些许答案。这个答案只有很小的几率,毕竟从她的立场来看,慕良这般冷血暴戾的人是不会被情爱冲昏头的。
这个时机太过特殊,有一丝的可能性殷姮都愿意去赌。
赌对了,慕良离开,她得以喘息;赌错了也并无损失,这件事她做起来不亏。
况且这其中还有一层她的私心——
沁禾在江苏孤身一人,慕良去了,多少也好给她点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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