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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第1页)

“爸爸,爸爸,我永远也不离开你!”那喊声凄厉幽怨,久久地在奇寒的空中回荡。洪鹢咬着牙,流着泪,狠狠地把他推开,凶巴巴地说:

“你不是我的儿子,你认错人了!长芳,你还不快点拉他走!”

长芳不由分说,用力拉着儿子就走。儿子又回过头来凄厉地喊道:

“爸爸,你什么也没有吃的,这个鸭腿留给你吃吧!爸爸,爸爸,你来拿吧!”儿子的声声呼叫,就如支支锋利的剑,刺得他心头汩汩地流着血,他背过脸、咬紧牙、硬着喉咙,憋住那突突地将要冲出来的话。波儿见他没有过去拿,就把鸭腿丢在地上,竭尽全力喊道:

“爸爸,波儿走了,你就自己来捡吧!”

长芳已拉着波儿了翻越了堤坡,洪鹢这才回过头来看。远处原来铁青的山,业已被暮霭蒙上了一层灰黑,像一只只怪兽。太阳已被它吞噬了半边。这半边下面呈锯齿形,显然那是怪兽的齿痕。殷红的残阳映着殷红的晚霞,那是怪兽啃啮金乌时流出的血。此时他感到一阵揪心的剧痛,仿佛西天上的殷红,就是他心中流出来的。他再也站立不稳了,像个久病极端虚弱的人,扶着墙,偏偏倒倒地走进里屋,倒头僵卧床上,此后,他两天没有起床……

长芳跟着三钻子转过几条田塍,又折过几个屋场,来到了生产队的食堂。正屋里已摆好了桌子,铺上了碗筷。好客的生产队长热情招待她吃饭,她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随即拉着儿子上路了。

拖拉机进城后,长芳不去为她安排的地区招待所,她吩咐机手直接把拖拉机开到怡情旅社(如今的太阳升旅社),住进了三楼面向昆江的一号房。儿子劳累了一天,进房倒头便呼呼入睡了。可长芳怎么也睡不着。她打开临江的窗户,刺骨削面的寒风灌进房里,让她浑身哆嗦,可是,窝在她心里的燠火能得以渲泄,她反而觉得畅快。电力奇缺,夜深的昆阳漆黑一片。远处有一点如豆的灯火忽明忽暗,那是夜捕的渔船。从前,许多个元宵佳节,她与文舟都在这里度过。留声机放出幽怨凄苦的音乐,他们并肩临窗,眺望昆江。望着江里如蛇蜿蜒的灯光的倒影,虽不那么愉快,但总算还有丝丝甜蜜的憧憬。可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唯留下她独自的声声哀叹。永别了,文舟!永别了,昆阳!她反反复复地在心里默念着,默念着……

儿子均匀的鼾声在夜空里回荡,她还是久久地临窗默念,哀叹;默念,哀叹!……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21地变荒漠人贱乞丐,僵卧老骥悲泪千行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17 本章(。dushuhun。)字数:2625

一九六零年的春天是个极其不平常的严峻凄厉的春天。

常年,到了暮春三月,蓝天碧水,草长莺飞,粉红的燕子花覆盖着广袤的田野,一直漫到了天边,恰如一幅刚刚绣好的靓丽的铺天盖地的锦缎。可是自去下半年来,人民公社的决策者们坚信,“人有多大的胆,地有多高的产”,震天的口号声喊破喉,疯狂的干劲撑破了天。堤坡上、屋顶上、墙壁上的巨幅标语,铺天盖地。为了提早春插,吃完年饭就浸种,雨水节未过秧谷下了泥,春分过后种谷烂掉了。才到春分,紫云英的嫩芽绿叶刚刚长出来,婆婆姥姥,童男少女,成群结队,到田里扯红花草填肚皮。尽管生产队树了几个扯红花草反面教员,天天蛮斗狠批,可是,即使原来脸皮薄的人,肚皮饿急了,如今薄脸皮变成了厚牛皮,杀几只鸡已儆不了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是牵线串珠般往田里跑。高明的领导者此刻也没了辙,只好又作出了一个英明决定,提前把田耖转来灌满水,这样厚牛皮脸的也扯不到红花草。可是,凡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厚脸皮扯不到红花草,可田里也没有肥料了。为了补田中的肥料不足,他们又采用了一个英明的绝招:湖洲、堤坡、地头、田塍的草尖儿才钻出头来,就命令人民公社的赵子龙、老黄忠、穆桂英、小罗成们组成的积肥大军,恶狠狠地挖下一层厚厚的泥巴,堆放到田里,无边无际、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列列、一行行圆锥状的土堆,整个田野像个大坟场。那些脸皮厚的婆婆姥姥,童男少女,就连嫩草也扯不到了。原来领导们树反面教员,开斗争会,想以一儆百,但他们哪想到,反面教育变成了正面引导,都向反面教员队伍里辐辏,人人都奔向田间,奔向地头,扯花掘草。实践出真知,聪明的领导者总结出了宝贵的经验,知道“扬汤”不能“止沸”,就立即采取了“釜底抽薪”的策略,大田翻转灌水,湖洲、堤坡,刨光绿草,难道你还能挖回泥巴煮粥喝?这正如,你要到谷仓里去偷谷,如今将谷子连同谷仓一起统统烧掉,看你还能偷什么?

半年来,人民公社的造粪机造出的屎尿,全都灌进了秧田里,可那些秧田里的谷种偏偏烂掉了。长不出秧苗,可稗草长得疯,清明才过,秧田里就长出厚厚的一张毡。公社的智囊们便将计就计,李代桃僵,错把稗草当秧苗,插到大道旁的大田里。“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我们领导们大有陶渊明饮酒的风度。当然时代进步了,他们也比陶渊明变得更聪明。浊醪不堪饮,转而酿醇酒,又另辟些秧田,爆种秧谷。但由于造粪机一时早不出多少粪,爆种秧谷的秧田达到了一级卫生标准,田中茫茫白水一片,小满过了,才长出一根根黄瘦的绣花针,稀稀拉拉,瘦骨嶙嶙。放眼一看,田野黑一块,白一片,黄一块,绿一线;黑的是翻转的犁坯,白的是水浸田,黄的是爆种块块秧苗,绿的是路旁田里插下的稗子。那刨下的带草的泥土,横堆的像垛泥墙,散放的像乱坟堆。整个田野活像个长满了疱疮的癞痢头,又像件经年未洗的疯和尚的百衲衣。结果醇酒饮不成,浊醪也喝不上,英明的领导也只好跌足吞声。

这一年来,公社社员生活也像飞流直下的瀑布,几滚几跌,由高山顶尖上跌落到了深山峡谷中的最低处。年初人民公社成立时,大力宣传的公社的光明前景,“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海市蜃楼,虽可望而不可及,但“放开肚皮吃饭”这一点,在短时间里,还是不折不扣地做到了。那时,不管你到那里,只要有张介绍信,在食堂的餐桌旁一坐,就能吃上免费的饭菜。菜虽不好,可那蒸得像铳子儿一样的大米饭,可以让你撑破肚皮吃。经常还开“放开肚皮吃饭”的现场会,不怕撑破肚皮的牯牛汉子,脱颖而出,刷新记录,还能获大奖。

可是好景不长,粮仓空了,怎么办?掌握了唯物辩证法的人民公社的天才领导者们,一切从实际出发,粮食不够,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煮饭尽量多放,铳子饭变成了粥;再不够,就在这年春节前,按人定量,改吃蒸钵饭。大男人每餐十六两秤吃六两米,妇女儿童均减半,饭少远远填不满肚子,于是又改吃一种所谓“双甑饭”,就是饭蒸熟以后,让它冷了,加水再蒸一次,让米充分膨化,因为用甑蒸了两次,故名之曰“双甑饭”。此后定量一减再减,蒸钵里的水一多再多,便蒸成了稀汤粥,下肚饱不了三分钟。大年三十,就只好磨稗子做粑粑。社员们个个都饿得黄皮剐瘦,走路不小心就会被风吹倒。此时此刻,仿佛人人都只有一张嘴,每天二十四小时张张嘴巴都在讲吃,并由此引发开来,闹出了许多笑话。过年的时候,领导开恩,过虎岗人民公社的洪家垸大队洪家垸小队的食堂,从生产队养猪场拖出了一头“三多一少的猪”宰了,让社员们开次荤。所谓“三多一少”,意思是毛多、骨头多,皮上的皱褶多,就是肉太少。一百多人的食堂,七八十斤连皮带骨的肉,大队干部那里要送一点,生产队干部要留一点,伙房的大师傅背着大家多吃一点。余下的大锅熬汤,一人一碗,不到一分钟,大家就喝得要精光精光。这汤呀,到了嘴里,似乎还没到肚里。好像往极度干涸的田里放水,一点点水早被圳沟吸光了,大田里压根儿没去什么水。

有个老汉,块片大,以往身体好。六十多岁了,还是生产队的正劳力,犁耙工夫,肩挑重负,在队里数一数二。去年到后山挑石灰,来回七十里,可他一担挑了一百八,是队里县上都闻名的老黄忠,去年还在县里劳模会上戴过大红花。可是,身大力不亏,全靠饭来撑。放开肚皮吃时,铳子饭他每餐能吃六大碗,至少也有一斤粮。计划用粮后,十六两秤每餐才六两,一天的粮不够他一顿吃。照他的说法,这点粮食放进肚里,是在牛栏里关了只小老鼠,空荡荡的。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铁汉子没有粮食这根铁柱子撑着,一下子便垮塌下来,成了一滩烂泥巴。开始他浑身没有劲,接着目眩头晕,全身水肿,黑眼睛变绿似饿狼。大年喝了那碗还没进肚的汤,绿眼睛便四处搜寻,盯桌上,瞄地上,转眼盯着厨房的案板上,看有没有别人丢弃的骨头肥肉。要在过去,一个大食堂,二十几张桌子,起码也要搜一箩筐。可如今桌上光溜溜,地上溜溜光。两只狗在埋头搜寻,竟一无所获,拖着尾巴恹恹地走了。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发现厨房旁侧的污水沟里,有一根已炖煮过几遍的筒子骨,还有几个老白菜蔸。他连忙跪到沟边抓起来,回家即刻将它洗净,用个蒸钵炖煮着,连汤带水又吃了好几碗。出门他逢人便说,“他又过了一个年”。社员们听了,都说他狗屎里找米吃,臭水沟里捡骨头,人不如狗,真造孽!生产队长觉得老汉干出这等下作的事,给人民公社脸上抹了黑,立即把他当作反面教员,召开了现场批判会。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21地变荒漠人贱乞丐,僵卧老骥悲泪千行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17 本章(。dushuhun。)字数:3000

由于缺粮,我们聪明领导突发奇想,他们说人畜一般同,既然牛吃稻草,能膘肥体壮,那么人吃了,生命就有了的动力。只是人吃惯了米饭鱼肉,暂时不适应。于是他们挖空心思,将稻草用石灰水浸泡,再将它捣烂,过滤去渣沉淀后,取出水中污七八糟的沉淀物,说这是稻草淀粉,完全可以代替面粉,用来做粑粑。接着就开现场会,大力推广,遍地开花,每个生产队在地里挖个坑作浸泡池,热火朝天办起了稻草淀粉厂。这种淀粉做成的粑粑,又苦又涩还有几分臭,别说吃进口里,就是闻到这股气味也作呕。几名敢为天下先的勇士,为了贯彻上面的精神,硬着头皮带头吃,那伸颈鼓眼吞咽的样子,真比吃毒药还难受。吃过之后,上呕下泻,惹出一场病。一转眼,热气腾腾的工厂冷火悄烟了,只留下一个永作纪念的曾经浸泡过稻草的臭水坑。城门起火,殃及池鱼,人没吃到淀粉,稻草却耗光了。耕牛没草吃,只只牛饿得瘦骨嶙嶙,东偏西倒,都像破烂不堪的风车架。

这场食品大革命把牯牛一样的汉子都拖垮了,洪鹢在这方面就更糟糕。放开肚皮吃的时候,铳子饭他咽不下。后来,双甑饭,稀汤粥,他吃起来更是没胃口。幸好上面有人打招呼,三钻子又善摸鱼虾、钓野鸭,生产队干部开只眼,闭只眼,没有人去管他。三钻子烧烤一些鱼鸭之类的食物给他吃,他身体还算勉强撑得住。可自去年冬天反右倾以来,以前关照过他的干部,撤的撤,调的调;生产队的干部热脸变冰霜,右派分子这个词儿天天嘴上挂,也不许三钻子再去捞鱼虾。从此他身体一天瘦似一天,瘦到现在,简直像只空灯笼。别说下地劳动,就是想抬腿挪动一下,也头晕眼花,张开嘴出气,腿脚老不听使唤。因此,床笫就成了他最忠诚最亲密的须臾也不能离的老伙伴。

说实话,他能拖挨到今天,三钻子确实想了许多办法,让他吃得好一点。三钻子是贫农,土改根子,又是孤身一人,没有拖累。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蚂蚁咬**。别人的儿子要与是阶级敌人的父母划清界线,可他偏偏要把洪鹢这个折来转去才沾上点亲的、谁也不知有多少代的远房叔叔当父亲供着,十邻八亲,没有一个不骂他糊涂。可他又是名副其实的钻子,谁家的老子扒灰,谁家的堂客养汉;生产队长诱奸女学生,会计监守自盗偷钱粮:别人的这些鲜为人知的隐私,他都了如指掌,而且证据确凿。因此,别看他小得像颗泥丸子,可彪形大汉都怕他三分,队长会计当然也不敢得罪他。这样,他就成了队里唯一的权威社员、特殊公民。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做,别人不能拿的他能拿,因为队长会计对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他也确实能别出心裁,想出些别人意想不到的开辟食物来源的新渠道。那时,家家没有锅灶,即使偷点粮食,也无法煮熟吃,可三钻子有办法。收豆的时候,他抱一抱带豆的豆箕回草屋,点火烧掉后扬去灰,豆粒颗颗炸开皮,香脆可口如炒花生。打谷的时候,他说牛昼夜耖田太辛苦,要喂点粮食牛才有力。便从生产队捎回一撮箕谷,大部分喂牛,小部分人吃。吃的方法也别致,他用一张荷叶包着谷子,荷叶周围裹上一层厚厚的滴水的泥巴,放在火里一烧,泥巴干枯开了坼,剥掉干泥巴,取出里面黄澄澄的谷壳开裂了的谷子,用手一搓,将脱落的谷壳吹掉,就是香喷喷的炒米了。此外,他把捉来的青蛙、鱼虾,弹弓打下的鸟雀,甚至打死的老鼠,都用这种办法弄熟,吃起来十分可口。这些食物弄熟了,三钻子总是让他二叔先吃,可三钻子也饿得皮包骨,洪鹢又怎么能吃得下?他每次都只尝一点,说他胃口不好吃不下。长年累月这么饿下去,才落得今天全身水肿起不了床。

身体愈差了,精神更是每况愈下。自从长芳带着儿子离开他以后,洪鹢的魂魄也像被他们钩走了。从他们母子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便卧床不起,水米不沾。经三钻子好劝歹说,总算起了床,只是形神已大不济了。脸颊的肉似乎被锋利的刀全削光了,只剩下一张黑惨惨的皮贴在骨头上。没骨的双颊没什么支衬,深深陷进去,现出两个鸡蛋大的窝。原来的深陷的似的眼窝,更加幽深,仿佛是个无底洞。他经常丢三落四,起床往往忘穿鞋,睡觉又忘了脱衣裳。一次,他老是在草屋前的堤坡上弯着腰踯躅,似寻针蒂。放学后路过的学生喊他爷爷,问他在寻什么,他们愿意帮他寻找。可他撬口不开,似乎没有听见,一个人仍在踯躅搜寻。孩子们都说洪爷爷疯了。后来三钻子从食堂里给他带饭回来,问他在找什么,他才瓮声瓮气地回答,丢了门钥匙。三钻子也帮他仔细搜索,几乎把来往的堤坡路上的草披开,数了好几遍,仍不见踪影。最后,三钻子发现他一个指头上套着根线,才知道那开门的钥匙,原来攒在他的手心里。

自去年入冬反右倾以后,由上至下,反击右倾机会主义运动,如火如荼地迅猛开展。许多不如意的事就郁积在他的心头,像饿极的狮虎的利爪,撕扯着他的心。如今,他行动艰难,可脑子的活动激烈。睡在床上,上下古今、天南海北的事情,都汇聚到他的脑海里,掀起了排空巨浪。特别是对故人负罪感,更像强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心。反右倾以后,丰满楼书记放黜海南,陈大山县长被停职到党校学习,他们遭此厄运,他这个反面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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