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师,您看彭芳的爸爸多英俊、多有才气!他书教得好,手工工艺也不错,他放学后,还教学生捏泥塑,什么猫呀、狗呀,男人、女人,老头、小孩,捏得活生生的,像真的一样。我听他说过,他在天津求学时,还向什么什么泥人张学过手艺。他常说,孩子们以后上不了学,只要学好了手艺,日后生活有困难,捏几件工艺品到市场上换几个钱,也能过日子。他,他,他是我相知十多年的好朋友,是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的好人,可是,可是竟被我害死了,竟被我害死了,我该死,我该死。”说完,他捶着自己的胸脯,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洪鹢老师听了,心中十分悲戚。他觉得彭芳的爸爸不只是个好老师,简直就是个艺术家。他自塑这尊塑像,就是在世界博览会上,也能获奖。天有不测风云,大树骤然夭折,可惜可惜。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4访贫贱洪教授炎暑趋百里,处水火彭大娘巧遇三恩人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5 本章(。dushuhun。)字数:3463
洪鹢老师说出这层意思后,楚霸王当即发话澄清:
“洪老弟,这不是芳丫头爸爸捏的,而是芳丫头在她爸爸死后,对着爸爸年轻时的照片捏制的。芳丫头心灵手巧,赛过了她爸爸。彭大娘有了这个宝贝女儿,日后定会大富大贵的。”
听了楚霸王的介绍,洪鹢心想,难怪出现在他们班讲台上的塑像,初看有些粗糙,好似毫不经意捏的;但细看却神情极其逼真,简直是大漫画家的手笔。彭芳真不是常人,难怪她不愿向人哭哭啼啼陈述自己揪心的困难,去申请补助费,以博取别人同情泪水。难怪当她把自家的遭遇,告诉了尤瑜之后,又不许尤瑜对任何人说,因为造成这种惨剧的原因,是当年农民群众在极端激愤情况下产生的卤莽行动,是党工作中一时的失误,她不想展示于人。她在班会上曾说,“我不想让人来鉴赏的我痛苦,咀嚼我的悲哀。”这是千万吨苦汁浓缩而成的几颗特苦的药丸。它比黄连、苦胆还要苦千百倍。一个稚嫩的女孩,承受着如许巨大的痛苦和悲哀,不流泪,不悲戚,她比铁铸的男子汉还坚强,真不容易,也真不简单啊!她能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无边痛苦告诉尤瑜,而不向自己吱一声,可见自己对苦难者的同情与关爱,远远不如尤瑜,真是愧为人师啊!看来尤瑜要评给她特等补助费,而不说她的困难情况是对的。要不是尤瑜了解了这一情况,并果断的作出了评彭芳特等的决定,工作中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自己对学生及其家庭的如此深重的困难视而不见,岂不是情太薄,血太冷。他随即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留下回校买船票的钱,还有二十五元,全部送给彭大娘。彭大娘不肯接收,他便谎称是学校评给彭芳的补助费:
“彭大娘,我知道你们家特别困难,所以特地赶来,把班上评给彭芳的困难补助费送给您,以救燃眉之急。彭芳是个好孩子,大家都很关心她。”
“洪老师,一个学期还未过一半,你们班评了几次困难补助费?已来人送了两次钱,现在您又来了!”彭大娘十分惊诧,她认为这钱不是补助费,不想接受洪老师的馈赠。
洪鹢听说,更觉得惊奇。评上困难补助费的学生名单,上报学校还没有批下来,怎么就有人送补助费来,而且不止一次?他料定其中有一个是尤瑜,但另一个又是谁呢?不过,这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洁身自好的苦命人起疑心,怀疑自己给她的不是补助费。于是,他只好又一次撒谎,说:
“是这么回事,彭大娘。评补助费,全班只评了一次。但后来我们得知你们家的困难特殊,又特别研究了两次,补评了几块钱,杯水车薪,也算是我们同学的一点心意。不过,这是本期的最后一次。我们都希望你的生活好一点,使彭芳少一些牵挂,能安心学习。”
彭大娘听了,深受感动,她那幽洞似的眼睛里,如汩汩泉涌地淌着无限感激的泪水:
“洪老师,政府、你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我们的救命命恩人。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只能下辈子再来偿还。要是我丈夫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激你们。这些钱我就愧领了。”说着,她不停地在床沿上磕头。她又转过头来对楚霸王说,“楚老兄,您一家都是好人。我行走不便,您一家人体心贴意照顾我。晚上,您孙女还来陪我。我这条老命,是你们家给的,我真不知然后感谢才好。”说着,又哽哽咽咽得哭起来。
此时,楚霸王也悲恸不已,他指着墙上的塑像,捶着自己的胸脯,十分愧疚第对洪鹢说:
“是我害死了彭兄弟,我对不起他们全家。照顾你大娘和芳丫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我死了,只要有我楚家在,我的子孙也一定会照顾你们的。”说着楚霸王又哭起来了,彭大娘则哭得更伤心了。这时,楚霸王的孙女,用篮子提来了饭菜,洪鹢和楚霸王对坐在那张破桌子旁吃饭,楚霸王的孙女盛了碗饭,送给坐在床上的彭大娘,回过头来,有几分羞涩地对洪鹢说:
“洪老师,鸡放出去了,白天抓不到,中午吃餐没菜饭。晚上,到我家睡,杀只鸡,改善生活!”
洪鹢被楚霸王的朴素的深厚的情意打动了,喏喏连声表示感谢。接着,楚霸王告诉了送补助费来的两个学生。一个高高的个子白白的脸,脸上有颗痣。他姓尤,挺惹人喜爱。他送来二十元,还买来了水果,亲手削了果皮,送给彭大娘吃。他嘴勤话多,说得我和彭大娘心里乐开了花。另一个中等个子,身材单瘦,面庞棕黑,眉清目秀。他也送来了十元补助费。他手脚勤快嘴巴甜。上午刚到,水都没喝口,就帮大娘洗被子,洗衣服,下午又帮大娘到合作社挑煤炭。他那么单瘦,竟挑了一百多斤,肩膀肿了也不吭声。这桌子断了的腿,就是他绑好的。他也是百里难挑一的好后生。彭大娘也深怀感激,无限感慨地说:
“他们都是真是世上少有的好后生。我也不知那一世修来的福,在活不下去的时候,竟遇上这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他们说还要再来,他们真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亲。洪老师,请您代我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感谢。”
洪鹢这才知道那黑瘦的是黎疾。他想尤瑜如此,是情理之中的事。黎疾不是曾在班会上指责尤瑜霸道徇私,不让大家评议,就评给了彭芳特等补助费?他的态度与尤瑜相反,为什么竟殊途同归,都来照顾彭大娘?而且他那么勤勉,那样能吃苦耐劳。另外,尤瑜掏二十块钱,不算困难,而黎疾家庭十分困难,怎么能掏出十块钱?还有,他们这样做,各有什么目的?特别是黎疾,是倾慕,还是赎罪?做教育人的工作,首先要了解人,可要了解每一个人,真不容易啊。马克思主义的灵魂,是矛盾对立统一的原则,而要正确处理矛盾,首先是勤勉细致准确地去调查现实情况,只有这种调查,才能认识矛盾,找出解决矛盾的措施,也只有这种实践,才能证实你采取的解决矛盾的举措,是否具有真理的性质。可见那些高高在上的懒汉懦夫,固执一孔之见、夜郎自大的狂人,妄图扭曲客观现实、以谋私利的民贼,尽管他们挂羊头卖狗肉,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吃罢饭,洪鹢先向彭大娘告别,然后又向楚霸王道谢:
“晚上就不打扰了,鸡也留着,下回来时再杀。因为明天上午有课,我得赶回去。”他看了一下表,说,“一点半了,我要赶下午四点的船。老兄台,再见了!”他向彭大娘、楚霸王拱了拱手,走出门,便骑上自行车赶路。楚霸王也走出门,目送着洪鹢的背影,十分关爱地说:
“洪兄弟,五十多岁了,身子骨虽然好,也要惜着点。不要忘记了,我们家的那只老母鸡,等着你来再杀,那时兄弟俩好好喝几盅。”洪鹢喏喏连声地答应了。
中午的太阳是那样的强烈,直射到身上,火辣辣的。自行车颠簸了一程后,汗水湿透的衣服,紧紧沾着他的皮肉,贴着他的背脊,像被捆绑着似的,很不是滋味。他下车摘下草帽扇着风,这风也像刚从蒸汽锅炉中喷出来的,火辣辣的。回头看,一幢幢低矮的草屋,像星星点点的浮标,漂浮在金色大海里,一直绵延到那似山的云雾的天际。
彭芳的困难情况弄清楚了,但他对尤瑜黎疾的心迹,依然如远在天际的似云似雾又似山,一片模糊。自己掏钱,扶危济困,那么,品格高标出世;如果追逐私情,虽不能目为卑下,也只能列入芸芸众生行列。如果尤瑜真的利用职务之便,以售其私,岂不更多几分卑劣?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他又怎么能向大家解释清楚呢?
谈恋爱,全身心的去爱一个人,是正当的权利,旁人无可厚薄。正如成熟的果子,需要有人摘,也有人不辞艰难险阻,执意去摘,这是十分正常的事。可是未成熟时,又苦又涩,无法吞咽,往往摘下只咬那么一口,就任意抛弃。彼此造成伤害,甚至戕害整个人生,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未成熟的学生,情窦初开,春花含苞,异性之间,碰南墙,撞北壁,干出种种傻事,有时就很难免。但是,作为教师,尤其是班主任,就要善于引导。有如流水,不应流向的处所要堙堵,应该流向的河沟要疏导,水流才有正确的方向,不能任其泛滥。对于尤瑜这股横流的水,这种堙堵与或疏导,尤其迫在眉睫。堵不住,导不好,不只洪水漫灌了他那一亩三分地,还会把整个班上这片广袤的沃土,变为难以耕耘的沼泽地。因此,回校后不宜进行严厉的公开批评,因为“扬汤”不能“止沸”;而应该釜底抽薪,堙导得宜,做好润物无声的思想工作。
太阳偏西了,渐渐失去如火的骄横。一阵清风吹来,洪鹢感到凉爽多了,他即刻骑上自行车,匆匆赶路……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5临场抱佛佛岂佑,答题搞笑绝古今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5 本章(。dushuhun。)字数:4070
评过困难补助费后才一个月,便是期中考试。如果说评困难补助费这道难关,尤瑜虽然遇到了许多顽石当道,处处磕磕碰碰,由于处事得宜,总算闯过来了。但是期中考试这条路,对他来说,巨石麇集,荆棘丛生。他跛足走这条道十几年,过考试这一关时,从来只有失败的耻辱,没有胜利的辉煌。不过,往日他游戏人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并不以得“0”分为耻,有时反而把它当作得奖牌,以为唯我独领风骚,引以为荣;可今天,他是班上的领头雁,是人中的龙,各方面都应该名列前茅,如果他的学业成绩还如兔子长不了的尾巴,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当班长?
大家知道,由于尤瑜从小娇纵成性,一直把学习视为畏途,将学校当作潢池、牢笼,把在校学习看作鱼困潢池,鸟囚牢笼。使他无从逍遥,失去了欢乐。为此,他焦躁,他愤怒,他拼命挣扎,疯狂反抗。妄图冲决潢池,冲出牢笼,掉尾东海,奋飞蓝天。因而上学十年,在学校这个舞台上,演出了许多让人瞠目咋舌、惊俗骇众的闹剧。
入昆师以后,洪鹢老师开始不知他学习的真实底子,不计其短,专用其长,让他当了班长,以期引导他向正确的方向发展。开学后的两个月,出人头地的荣耀擒住他,使他暂时收敛了心猿意马,表现还算不错,他如春日的艳阳下绽开的桃花,一时竟璀璨耀眼。可是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对他来说,可是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将会冲刷尽他表面的一切耀眼的色彩,露出丑陋的本来面目。以往,他考试成绩很少有及格的记录,而“O”分的队伍去排列整齐。阿Q画一个圈那么艰难,而他一次考试画上那么四五个,轻而易举。有时甚至他不劳评卷人动笔,他早在卷首认认真真地描画了一个十五的月亮。大有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广阔胸怀。画完十五的圆月,闲着无事,就在考卷空白处,画些花呀,树呀,猫呀,狗呀,画得最多的还是美女的头像,借此以博取老师的一笑,很有几分周幽王戏烽火的味道。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是班长。他十年的学习生涯告诉他,凡是被遴选为班长的人,没有一个学业上不是塔尖的人物。而他呢?也许连塔基的砖石也说不上,只是塔旁枯萎的杂草。现在他虽然不可能成为“塔尖”,但至少也要成为塔腰上的一块砖石,才不至于让人笑掉大牙。为此他坐立不安,彻夜失眠。
他曾经冥思苦想过种种解除困厄的办法。有一种方法最有效,那就是作弊,偷看别人的试卷,或者请别人打“帕司”,然后抄到自己的试卷上。情急之中,也许会看错许多,抄错不少,但碰中的总有一些,就不至于打零分,有时间或还能及格。不过,这种方法很不安全,一旦老师逮住了,打零分还在其次,要在校会上亮相,遭人指斥,为人所不齿,如古代被判取凌迟,一刀刀慢慢地割,那才是最要命的。有一个方法比较安全,那是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使用过。有个与他同坐一张桌子的同学,成绩好,他给他买了些学习用品,又请他吃了两次。考试答题时,那个同学轻声慢慢念,他就侧耳细听认真记。答案该止的时候,那个同学停下不念,还绊绊他的脚。老师也曾发现过,那个同学就一力承担责任,说自己不念就记不起来。不过,那个同学怕招人眼,也故意念错些,有些题他不念,每张试卷尤瑜都只能勉强及格,得以蒙混过关。这样,他比上远远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也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在同桌的同学与他是难兄难弟,自己身上的虱子都捉不完,哪有闲暇给他来捉虱子。何况昆师不是小学初中,今天的老师,比以前的先生工作认真得多,而且同学的正义感也更强烈,同学们的讥讽更是多于牛毛。学校的处分也更加严厉,一经发现,一律开除学籍。对他来说,如果那样,将是一次毁灭性的地震,会将他这期辛辛苦苦营建起来的声誉之塔,彻底震垮,他将陷入比不当班长时还要尴尬十倍百倍的前所未有的困境。自己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学吗?理科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虽然大多认识,但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竟一窍不通,他读的不过是有字的天书。想找同学帮他,想来想去,觉得竹海最为合适。真是不打不相识,一打成知交。自从他与竹海经过激烈的争斗,又化解了矛盾以后,只要能帮助他进步的事,竹海都全力以赴。离考试只有两个星期了,找竹海已迫在眉睫。
就在这天下午,他拉着竹海往校外走。西沉的太阳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掩,丝丝金色的光芒,仍从云后向上奋力辐射出来,乌云一团连着一团,青紫色,似滚滚浓烟。久晴之后,远处的雾霭,近处的浮尘,碍人视野,稍远的景物人物,只能看过大概。秋收完毕,广阔的田野里,遍地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尖塔状的稻草,像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尤瑜走在前面,竹海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尤瑜呼吸急促,与他相距一米多的竹海,也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知尤瑜有事要他帮忙,只是羞于启齿。竹海便有意识地诱发他,说:
“尤瑜,有什么机密事,你就快说;不说,回过头,一会儿就到了学校,你就说不成了。”
“是这么回事,竹海。我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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