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会吧?”
陈晓飞不回答,但李清已扶他坐到了草坪上。夜空里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还被重重的黑云笼罩着,感觉像是漆黑一片。
“陈晓飞,我记得你有一颗开朗的心,你是个坚强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陈晓飞还不说话,酒分子束缚住了他的舌头,说不出话。
“我曾经以为你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可我错了,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要短浅,你只看得到一点而看不到别的地方——你只看得到一个人而看不到别的人依然那样的关心着你。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她想说什么呢,却住了口,陈晓飞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拥进怀里,她感到热血沸腾,也紧紧地抱住了陈晓飞。陈晓飞知道除了阿芬的确还有关心自己的人,他知道此刻自己抓住的是李清的手,抱住的是李清的娇躯,想对李清说一些蕴涵爱意的话。然而,他口中说的是:“阿芬,阿芬,我爱你啊!”他想不透,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李清,为何叫的却是阿芬的名字。
李清流下眼泪,用劲推开陈晓飞,站起来向前跑了,可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骂道:“陈晓飞,你混蛋,你不是东西,你自己说过,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可是你自己是怎么违背了你自己的话?你为什么不放弃然后重新选择……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她跑起来像一阵风,陈晓飞听见一阵夜风的声音,那也是李清的哭声么。他残存着一丝清醒去想这很复杂的问题,是呀,他为何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为何不知放弃和选择,为何要为一个绝情的女人而伤害一个多情的女人。他也流泪了,“李清啊,我错了,你回来罢!”他在心里呼唤,但他相信李清不再回来了,刚才那句话伤害她那么深,“李清啊……你回来啊,为了你,我不在乎别的了,你这么好的女孩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别的……”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草坪里,死了也好,绝情的女人不会伤心,可是多情的女人呢!他像是梦呓,呼唤着:“李清,救救我——”
李清真的又回来了,不说话,扶着他走出了草坪,走到了一个亮堂堂的地方。陈晓飞觉得是到了家里,但不知到了谁的家里。没别的人,人们都看热闹去了,他感觉要吐了,形状一定很痛苦,不然李清为何那么惊慌地找了盆子来接着,找了毛巾来为他擦拭。
他终于吐尽了,李清扶他去睡,他生怕李清离开,忙抓住了她的手不放,“李清,你不要走,陪着我!”
“我不走,我陪着你。”
这声音好陌生,或许是喝多的原故。有李清陪着,陈晓飞塌实了许多,李清为他宽衣解带,自己也宽衣解带了,就躺在他的身边,暖烘烘的身子摩擦着他喝酒生出的寒意。“这个好李清啊,这个善解人意的李清啊!”陈晓飞想,他一转身就紧紧地抱住那那个热烘烘的身子,那一刻,他所有的伤心痛苦都消失了。
可是他第二天醒来后,陈晓飞看见身边赤裸的女人不是李清。
命该如此(四十二)
这里一个女人的身子在继续消瘦下去,失情的痛加上绝望的相思,消瘦的女人像一片落地的枯叶,很快的要被泥土消融掉。
何忠付和林凤兰看着阿芬憔悴的身子,神不守舍的表情,连夜食也不让她卖了,只要她好好休息。这晚又是夜深人静,两人相语,说阿芬的病怕不是个好兆头,是否该叫她父母来看看,该送医院便送医院。又即刻将其否定掉,说的心病还须心药治,对此事何忠付又一番恼骚,说:“这事——开始便错了,亏你还是她舅娘,不但不阻止她倒纵容他,现在好了,弄得这个伤心,那个还不知道怎么样?”林凤兰分辨道:“我哪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初我是觉得天下男人多的是,既然陈晓飞的妈闲弃阿芬,将来就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哪里料到这丫头会如此伤心呢?”何忠付道:“再过几日如果还不见好,只得叫晓飞来看看了。”两人商量一夜。
过了五六日,阿芬开始不进饭食,何忠付一面为她诊治,一面捎信叫她父母下来,也想起陈晓飞,觉得这才是治病的根本,与林凤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凤兰坐在阿芬的床沿绕山绕水说了许多闲话,才问:“阿芬,叫晓飞来看看你,可好么?”未及闭口,阿芬流下一汪泪来,忙说:“你别这样,你若不愿见他,我不叫就是了。”阿芬泪如泉涌,林凤兰忙为她擦拭眼泪,又道:“那我捎信叫他来,啊?”阿芬虽还流泪不止,却微微点了点头,林凤兰有些欣慰,忙伏侍她吃了药,又安慰了她几句,见她闭眼睡了,才走出屋来,何忠付在弄着那药箱子,问她阿芬可睡了,林凤兰道:“我安慰了半日,睡了,我还说叫晓飞来看她,她也点头同意了,我寻思晓飞不是有个表弟在三中读书,现在才一点多钟,也快到了上课时间了,我去找他瞧瞧,若是他要回家的话让他叫陈晓飞下来。”何忠付道:“不是有电话么,怎么不打电话去?”林凤兰叹息道:“早不知道把那号码丢哪了。”
说着去学校里找张小生,将要他办的事说了,正好张小生这周不补课,答应回去看看,林凤兰客气回来,与何忠付说了,计算下来,张小生明天回去,后天陈晓飞大约会到。
阿芬的父母都来了,几人见面,嗟叹不已,知道阿芬生病的原因后直骂“我的傻女儿”,到算准的时间里,天近黄昏了陈晓飞还没来,不知陈晓飞可会再来,他们等待倒没关系,但要阿芬等不来的话无疑是遭重锤一击,他们想到当告诉阿芬陈晓飞要下来时阿芬眼里闪现的光彩,那是希望的火花,若这希望的火花再熄灭将会发生什么?
一连等了两天,陈晓飞没来,虽然大家还安慰她说可能是遇到什么要办的事所以耽搁了,但她知道,陈晓飞不会来了,他心里不但有怨,而且有恨。她念起陈晓飞曾经在她面前念过的一首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心待明日,明日成蹉跎。”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湿了一脸。大家急了,她的母亲说:“我的傻丫头,我都听你舅娘说了,既然你真的在乎他,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他来找你你又不见他。至于爸妈,都是关心你,支持你的,你做什么选择,只要你开心就行,可你瞧现在……”竟说不下去,包了一眼窝泪花,阿芬的心上被刺了一下,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在乎他,没想到失去他我就失去了一切。
林凤兰劝慰道:“阿芬你别哭,咱们去找他,把你的心意告诉他,他还会很感激你呢。”阿芬道:“不,既然他恨我,就让他恨一辈子吧,这样从此以后他就不用和他妈闹矛盾了,我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再奢望什么……”
当夜阿芬熟睡后,何忠付等四人聚于堂屋里商量,虽何忠付再三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治”,但“心药”不来,只得别求他法,通观阿芬的状况,病情确凿严重,面黄肌瘦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何忠付说:“明天带她去中医院看看吧。”大家附和了这意思,然后把钱都备足了,只等天明。是夜格外寂静,两个男人洗脚睡了,两个妇女坐在床沿陪阿芬,见这病中之人被噩梦惊醒两三回,出了一身虚汗,问其梦境却不言语,只独自发呆伤悲。二位妇女吓了个六神无主,哭非哭,笑非笑的搂着阿芬的瘦弱娇躯道:“儿呀,你安心的睡吧,你别吓唬我们,我们明天便送你去医院里看看。”阿芬虚弱的声音却还说:“我没病呢,不用去医院——”林凤兰道:“你没病那你怎么这样呢,你要知道舅娘对你的心,要有个不是,我如何静心呀?”
次日天明,阿芬在亲人陪同下进了医院,住院四五日也没诊出什么病来,医药费倒是去了许多。她对安慰的话充耳不闻,越加削弱憔悴。她的家里是很拮据的,又不好只用何忠付的钱,其父亲说以这样的情形下去,就十天半月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所以要带阿芬出院了。虽然大家反对,但钱的问题有时是很难解决的,所以只好说先出来几日,再转院瞧瞧。第二日办好了出院手续,阿芬仍然回来让何忠付诊治着,大家求神拜佛无数次,阿芬的病只是越加深重,更是面黄肌瘦,嘴唇干燥,眼里却时时潮湿着。林凤兰只得复去三中找到张小生问他陈晓飞不来的原因,张小生颇含抱歉的笑意道:“阿姨,真对不起,我那天回去和我妈说起阿芬的事,并说特意要叫表哥进城来呢,可是我妈说不要再搅扰他的心,原来是他已经与人定亲了,我想了想就没去找他,进城后本要去找你们说清楚的,这几天又太忙了……”林凤兰不待他说完就走了,回去后不敢把这消息告诉阿芬,只背地里与何忠付说,何忠付叹息道:“木已成舟,悔之晚矣,这事你千万别告诉阿芬。”林凤兰眼圈红了道:“你当我憨的,会把这话告诉她——她的情形,着实令人担心呢。”何忠付道:“她本身倒没什么特别严重的病……现在,她像是被一块阴云压住了喘不过气来,只要走出那片阴云就好了,像天灵那回,她不是死去活来的要寻短见吗,也走了出来。”林凤兰叹息道:“可是那回有陈晓飞安慰着,有一条柱子支撑着她,这一次呢,我们的话她又根本不听,谁能给她安慰呢?”何忠付长叹:“这孩子,真让人担心。”
张小生回家来,先跟母亲说了阿芬生病,要陈晓飞进城去看望的事,但被李云惠骂了一句,道:“你倒不要再生事端来,你表哥跟你表姐都快要结婚了,你还在这瞎搅和。”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小红本是已许配了柿油镇的一个人家,但后来又退去了,来李云惠家玩时找陈晓飞聊天。那正是陈晓飞与阿芬的事发生后以酒消愁的一段时间,两人爱情上皆不如意,相处时话题便出奇的多,自慰自怜,暗暗生出些情愫。那时陈晓飞虑及阿芬的绝情,加上心绪烦乱,决定惠刀斩情丝,大可移情别恋,至少可填充心中空白。张明英李云惠见他二人谈得火热,喜上眉梢,特问了句:“在家好好的娶个媳妇罢,别想那个女人了。”陈晓飞说:“好吧,在家娶个媳妇。”张李二人更喜滋滋了,看小红在黄缪村寨住了六七日回去。
不料张小生回来说起阿芬,李云惠还怕生出变故来,谎说陈晓飞已经定亲了,张小生在母亲的训导下便没有去告诉陈晓飞关于阿芬的事,过了两日子自己回学校了。
却说在黄缪村寨,陈玲生了个男孩,想要取个好的名字。但凭陈玲一家人的头脑对名字很难想得周全。她家的这孩子是向童韦凤求得的,要去向童韦凤言谢,陈老太的腿病已全好了,便与女婿一起去对童韦凤言谢,陈玲本要去的,但她在月子里不宜着凉,只好叫母亲和丈夫一定要好生感激童韦凤她才放心些。谢罢,母婿顺便请教取名这事,童韦讽只微微的想了想,开口笑道:“他是神赐予的宝宝,是神的宝宝就叫做‘神宝’罢,即是永远让神保佑着他的意思……”母婿二人听了,乐得合不拢嘴,谢不住口道:“这好妙的名字,除大嫂你了还有谁会取得出来,我们的神宝永远让神保佑着,永远平平安安。”于是回去后,在穷困的家里搜出几样稍稍值钱的东西送予童韦凤以表谢意,又四处借钱,预备为神宝做一个大的满月。
而这几日张明英正拿着儿子的庚书和未来儿媳妇的庚书,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去请八字先生翻书,要测个吉日把儿媳妇接进家来——这委实是个好媳妇,又难得儿子如此顺从,应该尽快。然而陈晓飞又开始反对起她的迷信,说结婚而已,请那些人胡言乱语什么。 随便找个日子便办了。张明英说都快结婚的人了,还一点不懂事,骂完了自己去找先生。这日得了陈玲生男孩的喜讯,便仿佛得了反驳的证据,目光尖锐了许多,言语有力了许多,说:“瞧,怎么人家说了你二姨要生个男孩,真的就生了,天下就你不迷信。”陈晓飞无言应对,咕隆道:“瞎猫遇到死耗子了。”张明英又把他奚落一回,出门而去,陈晓飞也不去理会,但他是实在不很明白很多问题,为什么那童韦凤敢预言那么多的事,说陈兵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了,说李湖才要回来也回来了,说陈玲要生男孩又生男孩了……预料得如此准,这一切是巧合么,大约不会有如此多的巧合;是胡说么,胡说的话大约不会有如此的准确,他在预言的时候肯定有些依据,可那依据是什么呢?而且她为何没预言不准的呢?
张明英一径到了陈玲家来,那时陈玲家正有六七位客人陪同老太婆说话。张明英与其一一招呼过了,坐下,独不见李湖才和陈玲,正欲问时只见李湖才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出来,张明英便笑道:“湖才变得勤快起来了,陈玲怕难得吃上你煮的荷包蛋呢,我跟你说,多放些油,营养好些。”众人附和,李云惠道:“叫陈玲好生注意身体,别着冷风,月子里不要落下了什么病根。”陈老太谢道:“亏你们关心她的。”说话时李湖才端了碗已走到房门旁,只见小的那三个女孩儿跟上去了,一边搓着鼻涕,陈老太见状骂道:“回来,你这些要死的,那是给你妈补身子的,又少了你们没得吃了,你们要跟去死?小二妞,带上你妹妹们外面玩去。”三个女孩儿站着不知所措,兀自咂舌不已,张明英见了不忍道:“大娘,有的话便煮一个给她们吃罢。”陈老太叹道:“哪里有,她妈吃的这几个还是方才去前面小燕家借的,这几个被饿鬼抠了的短命鬼便跟上跟下的了,像白日里没给她们吃饭似的,她们的姐又不这样。”说着搂过坐在身旁的小珊子,大家便都夸小珊子的乖,说她是应该去读书的,小珊子对读书似有极大感应,神情一变,眼里放射出渴求之光。
彭礼会问:“珊子,想读书罢?”小珊子看一眼陈老太,点头如捣蒜,张天锦笑道:“瞧,孩子是想读书的。”陈老太叹息连连道:“可是哪里有学费呢,要读不成也便罢了,女孩儿,终归是别家的人。”李云惠道:“但还是识几个字好些。”
张明英转移了话题问道:“小宝宝可取名了?”陈老太又兴奋起来了,笑道:“取了取了,因寻思这宝宝是向神求得的,还向他大嫂求了个名,就叫‘神宝’,即神赐的宝宝的意思,咋一听,神宝神宝,永远受神保佑着,呵呵!”大家跟着笑了一回,极力敬赞童韦凤,张明英听着,想要叫陈晓艳也来童韦凤家向神求一个男孩。过一会陈玲出房来,头上裹着头巾,脸色苍白些,苍白却掩饰不住兴奋。手里端着刚才那碗,递与小二妞说:“拿去,也分你妹妹们吃些。”小二妞得了碗,带上两个妹妹去厨房里争抢剩下的荷包蛋去了。
陈玲掇张凳子坐下,大家问她身子可有不适,便对众客人也谢了一回,说:“单身上乏力,想是折腾够了,明日也就好了。”张明英道:“陈玲不是我说你,关心孩子虽说是应该的,但身体要紧,你不能都省着给她们吃了,这不好呢,你的身子是十分要紧的。”李云惠道:“老张这话对哩,你还要补奶呢,这样小神宝才有吃的,才会长得胖胖的。”陈玲虽被说中了心事,也还笑着狡辩:“我哪是省,真的吃不下去了。”张明英道:“吃不下去也得吃,你这不是为自己,是为孩子呢,就把它当作药。”陈老太道:“瞅你嫂子们说的话便成章法了,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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