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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初为人妇（第1页）

夫妻俩洗漱上床后，史婉莲仍纠结于银元事件的蹊跷，因此对高元健洞房之夜的爱抚和亲吻，久久没有做出相应的回应。

新郎很有些懊恼，便翻身压住新娘问道：“你告诉我，包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一个皮夹，里面有我攒了一年多的三四十块钞票，还有三十斤全国粮票；一个钥匙串，上面只有一把指甲钳、一把小剪刀和一把孝义庄家里的钥匙；另外就是一面小镜子、一把梳子和一条卫生纸。你买给我的这只皮包，我真的还蛮喜欢哩！”史婉莲噘着嘴，撒着娇说道。

“估计你摸到的硬物，是钥匙串吧？”

“我有病啊？银元和钥匙串都分不清！”

“肯定是你记错了。你当时是想着要把这包银元放进箱子里的，但在你做这个动作时又心不在焉，所以你的记忆只是停留在想放还没放这个节点上；然后，由于你一直误以为银元在皮包里，就把硌人的钥匙串当成了银元呗。这是唯一科学的解释；银元跟人走这种鬼话，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小傻瓜，懂了吧？”

“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哩？”通过这些天的近距离接触，史婉莲发现老公身上这种爱对人据理力争、讲大道理的特点，有时挺令人厌烦，有时又蛮可爱的。此时的状况，应当属于后者。

“对老婆，我就是蛮不讲理！乖，这事翻篇了，别再想了！就当你初来乍到为暨阳灾民做了点贡献吧——这点钱和粮票，至少可以缓解那位窃贼在冬天的口粮危机了。”

“好吧！听老公的。”史婉莲扭了一下雪白的身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对新婚夫妻，经历了多日的期盼与守候，终于在此刻完成了彼此交付的仪式。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拥，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温暖和爱意；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紧紧相连。从此，他们不再以个体名义行走于江湖，而是以阴阳组合立于天地之间，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也变得格外安静。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彼此的深情和温柔——他们的心在这一刻融为一体，共同享受着这份属于他们的甜蜜与幸福。

……

第二天午后，高元健拽着、哄着浑身慵懒的妻子起来。两人在小乐园吃了小笼包后，便来到浣纱江边。

高元健滔滔不绝地介绍了暨阳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历史沿革、农副特产以及出过的历史名人，还讲述了“浣纱江”名字的来历。

然而，史婉莲看到浣纱江面的刹那间，不经意张大了嘴巴——一种非常熟稔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令她心跳加速，直至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

原来，她从小到大一直梦到的那条既让她感到无比亲切，又给她带来无尽悲伤、失落和恐惧的江河，正和这条江长得一模一样，连江面的波纹、江水的颜色，甚至那微风拂过江面带来的涟漪，都和梦中的景象毫无二致。

她缓缓走近江边，让微风带着江的气息轻拂自己的面颊；她凝视着江面，仿佛从那荡漾的水纹中看到了自己前世的身影。

“前世，我一定在这里生活过，而且在这里经历过惊心动魄的遭遇；不然我怎么会对一条此生从未谋面的江河，产生如此强烈又复杂的感觉呢？”史婉莲一边听着丈夫的口若悬河，一边默默地思忖着。

“妈妈说人是有前世的。大部分人记不得自己的前世，是因为投胎前喝了孟婆汤；那些偷偷把孟婆汤倒了的人，便会对自己的前世记得一清二楚。一个人即使记不得自己的前世，但所有的感觉也会储存在他的元神里。譬如，你此生第一次遇到的地方、人或物件，如果给你带来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必定是你在某个前世与这些地方、人或物件发生过交集。我第一次见到高元健的感觉，就没有像第一次见到鲁帆力的感觉来得那么强烈。我究竟是谁？和浣纱江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就是西施转世？”史婉莲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惹笑了。

“婉莲，在想什么呢？对浣纱江感觉怎么样？”高元健忽然问道。

“这条江和我从小到大梦到的那条江一模一样。”

“哦！那说明你在文学作品里读到过对浣纱江的描述，或者谁跟你提起过浣纱江。日有所思，夜游所梦，纯属巧合吧！”

“我从小就读过描述浣纱江的文学作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史婉莲在心里怼了一句。她知道丈夫会有这番说辞，便不再和他顶杠。

他俩在一块刻着“浣纱”二字的大石头前驻足。高元健介绍：“当年绝代佳人西施，就是在这里浣纱时，不幸被范蠡发现，然后被选进宫，去做了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的礼物。”

“我小时候看戏，戏里不是说西施是因为爱国才甘愿去吴国做红颜祸水的吗？而且灭吴之后，和范蠡终成眷属，泛舟江湖，幸福到老。你为何说西施是不幸的呢？”

“写那些剧本的编剧应该去坐牢！你想想，一个平民女子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就要被选进宫去充当男人的玩物或权谋的祭品，她个人有选择权吗？”

“当然没得选！”

“那就好了！西施爱国也得去吴国，不爱国也得去吴国。所以西施爱不爱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够不够美，能不能迷惑吴王夫差致使其沉迷淫乐而荒废国政……那些赞美西施因为爱国而甘愿牺牲的无耻男人，无异于赞美一头羔羊：‘啊！羔羊，你多么伟大高尚，为了让我们享受羊肉的鲜美，你甘愿牺牲自己！’这些人，不但残酷自私，而且虚伪狡诈到了极点！”

“哦……”史婉莲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不知不觉地淌下了眼泪。

“西施最后是被越国夫人雅鱼沉江的……至于她和范蠡的那些浪漫爱情故事，都是后人瞎编的。西施的悲剧，证明在万恶的奴隶制社会和封建制社会里，女性根本不具有独立的人格权，她们只是男性的附属品，是男性繁衍后代和满足肉欲的工具，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物品，甚至是可以拿来充饥的食物……而不是具有和男人同等权利的人。”

当听说西施的结局是被沉江的，史婉莲的心仿佛被人猛的拧了一下，开始隐隐作痛。

高元健全然没有发现妻子的情绪异常，继续发表宏论。

“今天我们纪念西施，并不是要赞美西施有多么美丽、多么爱国，而是要揭露几千年来旧社会吃人不吐骨头的本质。

“说实在，我用身份特权去修改你的年龄，以满足我个人的私欲，我都觉得是一件非常羞愧的事情，因为这有悖于我的信仰……”

高元健一脸正色地慷慨陈词，似乎忘了眼前的小女子是他的新婚妻子，而非他的一位战士学生。

史婉莲张着嘴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丈夫确是一位胸怀天下，同情弱者，满脑子经天纬地的有志者。虽然他有些自以为是，有些不切实际，但单凭他对西施命运的同情、对女性权利的尊重，就说明他不可能是个自私自利的坏男人。

“但我只求此生安稳度日，脑子里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元健和我显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两人个性都这么强、主意都这么大，往后余生能一直和睦相处下去吗？”史婉莲开始咀嚼自己婚姻的味道，转而又打消了疑虑，因为她想起母亲的叮嘱：“刚穿的新鞋硌脚，穿久了就会习惯。两口子日子过不过得下去，关键看两人心里是不是真的有对方，至于其他问题，磨磨就好了。我和你爸就是这么过来的……”

见娇妻脸色不好，且天色已暗，高元健便扶她回旅馆。夫妻俩一进旅馆门，服务员就叫住他们，说：有个男人打电话来找他们，还留下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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