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逸有几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你会说嫌弃我比他们脏。”
凌子筠点点头:“也是有这个原因。”
“行啦,大少爷,”懒得理嘴上不饶人的小孩子,齐谨逸把活络油拧开,“麻烦把衣服掀起来。”
学校的校服衬衫做了一点收腰的设计,不好掀起来,凌子筠不想让齐谨逸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但更不想给凌家或者曼玲知道,只好屈从,不耐烦地一点点把纽扣解开。
他心里不情愿,解纽扣的动作也变得很慢,齐谨逸比他更不耐烦,干脆半跪在他身前,帮他解扣子。
他凑得很近,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凌子筠俯视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又闻到了那股须后水味,一时忘记出声也忘记动作,任齐谨逸帮他把纽扣粒粒解开。
齐谨逸解完纽扣,又帮他扯掉领带,脱掉衬衫。
凌子筠见他脱人衣服的动作熟练,不露痕迹地撇了撇嘴,被知觉敏锐的齐谨逸看见,笑骂他一句满脑子黄色废料,又被凌子筠反讽回来。
齐谨逸本来还笑着,等看到凌子筠腰上显眼的淤青就收了笑容,皱起眉绕到小孩身后,沉了脸色。人在被围打的时候会下意识蜷起身体保护腹部,所以一般来说背部受伤都会更严重,但他没想到凌子筠的伤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小孩的腰很窄,线条紧实,挺背坐着的时候还能看见两个腰窝,只是整背到处都是大块的青紫淤血,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看得齐谨逸心里发闷,舌根好似能尝到苦味。他手指紧攥住玻璃瓶身,眼里的情绪十分暗沉。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凌子筠也知道自己后背伤得很不好看,语气很生硬:“你要看到几时?”
无心跟他斗嘴,齐谨逸倒出一些药油在手心搓热,轻轻贴到凌子筠背上,又渐渐用了点力气,在大片的淤青上揉开,放轻声线问他:“痛不痛?”
听见他诱哄一般的语气,凌子筠脊背微微一僵,摇摇头,老实地趴在椅背上不动。
齐谨逸很快把心情调整过来,认真叮嘱他:“今天不要洗澡,擦完药不能碰水,也不能见风。”
药油抹过伤处,又凉又辣,凌子筠轻轻吸着气,觉得被人关照的感觉很新奇。
听见凌子筠的抽气声,齐谨逸极力克制着手上的力气,随便扯了点话题,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不喜欢吃虾,我点云吞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反正又不是我埋单。”
凌子筠脸埋在手臂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齐谨逸的手指作怪地扫过他背脊,指下的皮肤一阵战栗,他又放轻了一点力气:“下次要说。”
凌子筠抬起头看他:“还有下次?”
话中没带嘲讽,也不是刻意作对的反问,他问得十分虔心真诚。他不觉得蒋曼玲回来之后,齐谨逸还会有心思和时间单独跟他吃饭。
“为什么没有?”
齐谨逸听了觉得奇怪,见小孩不应声,猜不到他在别扭什么,“不想跟我吃饭?”
“不是。”
凌子筠下意识地否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心里居然并不排斥这个“下次”,反而隐隐有些期待,不禁有几分自厌地垂下眼,却仍顺着那丝期待问:“……吃什么?”
齐谨逸看他说一句话要想半天,好笑地想去揉他的头,又顾忌着手上沾了药油,就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看小孩不悦地瞪了自己一眼,才忍着笑,挑了几间身在国外时记挂的小店,问他去没去过。
凌子筠没有朋友,不常出门,对本市餐厅的认知全来自于杂志排名,听齐谨逸报出各样不出名但好味道的食肆,像在听天书。
“……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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