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忙站起身来告辞,朱氏见了,忙脚跟脚手跟手的随了出去,沈紫诺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出了柳氏的院子,朱氏就殷勤的凑到沈紫言身边,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胳膊,“紫言,我去你那里坐坐吧。”这态度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沈紫言不动声色的抽出了的胳膊,笑道:“好啊”很是欢喜的样子,又转头问沈紫诺:“要不大姐也去我那里坐坐吧,我们也好久没有坐在一起说话了。”沈紫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朱氏眼里就有了毫不掩饰的喜悦。
沈紫言不太喜欢这种眼神,感觉令人浑身不舒服,就好像一个渔夫望着即将上钩的鱼儿一般,充满了说不清的算计。但朱氏是沈府大*奶,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客客气气的才好。
朱氏跟在沈紫言身后进了院子,啧啧称奇:“这院子可真是精致,我在家时独自住着一个院子,也没有这样巧夺天工的山石流水”沈紫言但笑不语,领着朱氏进了自己的屋子,小丫头忙打起帘子,墨书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开始斟茶倒水,沈紫言待朱氏和沈紫言一前一后的坐下,自己才坐下,问:“也不知嫂嫂喜欢什么脾胃的茶?”
朱氏不答,反问沈紫言:“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茶?”沈紫言笑了笑,“这要看时候,早起时喜欢浓茶,到了下午,却又喜欢清淡些的。”朱氏就侃侃而谈:“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君山银针,信阳毛尖这些都是极好的茶,口味也醇厚;峨眉峨蕊,五山盖米,平水珠茶,口味就略微清淡些……”大有茶道中人的模样。
沈紫言虽对这些十分熟悉,但还是耐心的听着,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朱氏见沈紫言认真听着,更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车的话。沈紫诺知道沈紫言是个中高手,望了望沈紫言,又望了望朱氏,没有说话。她的小动作自然落入了朱氏眼中,她兴致高昂的问沈紫诺:“也不知大姐喜欢什么茶?”沈紫言又望了沈紫言一眼,笑道:“我喜欢大红袍。”
朱氏忙道:“我的陪嫁里就有不少大红袍,到时候叫人给大姐送些来。”沈紫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沈紫言已在一旁笑了起来,“也不用你费心了,我大姐喜欢大红袍,平日里不知收了多少去,只怕这一时半会还喝不完呢。”
朱氏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也对,你们沈府家大业大,什么没有呢。”屋子里的空气顿时一滞。朱氏都已嫁入沈家,做了沈家的大*奶,怎么还口口声声都是你们沈府,你们沈家……
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想到朱氏大闹婚礼的事情,都没有说话。
朱氏却丝毫没有觉得她的话不妥似的,奇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沈紫言笑着和稀泥,“嫂嫂这话可得改改,都是我们沈家的人了,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你们沈家了,我们可都拿嫂嫂当自家人,嫂嫂这样岂不是见外了?”
朱氏这时才后知后觉,“也对,该是我们沈家。”说着,眉头皱了皱,“我当初本来是不愿意嫁到沈家的……”沈紫言正喝茶,一口茶险些呛在喉咙里,忙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没有说话。朱氏浑然未觉,喋喋不休的说道:“现在见了大姐和紫言都是这样好相与的人,我心里也好过些。”
朱氏一开始并不知道沈青林是瘸子,那时朱夫人只说沈青林是沈家的庶长子,朱氏是家里最小的嫡女,虽然要嫁给庶子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了。后来就派了身边的小丫鬟出去打听,又在迎亲的前一日听到乳母在和人叹息,说起沈青林不仅是瘸子,而且不得沈二老爷喜欢,不肯上进,成日里和家里的丫鬟闹成一团,是个小霸王似的人物。
朱氏那时才开始后悔,当时就要冲出去找朱夫人去说理,被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拦住了,朱氏就满腔怨气的坐在屋子里等着朱夫人,谁知道朱夫人前一晚已经将要说的都说给了朱氏听,想着迎亲的日子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当晚就没有来打扰朱氏,也是想着让她好生歇息的意思。那些丫头们又哪敢去和朱夫人说朱氏不愿出嫁的事情,只想着过了这一晚,上了花轿就好了。
哪知道朱氏会闹出那样的事情
她从花轿里跑出来以后也着实后悔了,不过是逞一时的气性,气头过去了,就开始后怕起来,她虽不知道天高地厚,可也知道这事闹大了,又被朱夫人狠狠斥责了一顿,也就哭哭啼啼的,坐在房中惶惶不可终日。过来两三日朱夫人才进了房门,又是一顿说嘴,最后才告诉她,沈二老爷宽宏大量,愿意继续结亲。
朱氏那时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沈青林依旧是十分不乐意,可比起那种心落不到实处的惶惶不安,她还是选择了嫁入沈家。朱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好生替她分析了沈家的事情,说起沈家如今的风光来,朱氏倒也称意,就上了花轿。
朱氏身边的丫鬟不住的对朱氏使眼色,朱氏就有些不悦,瞪了那小丫鬟一眼。
沈紫言垂下眼帘,悠闲的品茶,只当没有看见一般。
朱氏却有些兴味索然,坐了坐就告辞了。
沈紫诺脸色十分难看,“父亲怎么给青林找个这样的媳妇”沈紫言望着垂动的帘子,淡淡说道:“比起那心思重,叫人看不出来意的人,我倒情愿是朱氏这样的嫂嫂”
沈紫诺一怔,抿了抿嘴,“可那是你亲大哥。”
沈紫言却觉得很有必要和沈紫诺说说这事,“亲就是亲,疏就是疏。大哥那样的人,你就是挖心掏肺的,他也不见得念你的情。他对我们的什么态度,对母亲什么态度,你不是没有瞧见,我们母亲对金姨娘哪里不宽容,可她是怎么回报母亲的你不要忘了,大哥在母亲过世后,可是连祭拜都只出现过一次,不孝不义,他算是占全了。”
顿了顿,平息了一口气,“这样的人,面子上过去就成了,何必热脸贴人家冷脸。你再想想大伯家,那可是父亲的亲大哥,亲大嫂。大伯母是怎么待你的,当初想要将你胡乱配给他侄子那样不堪的人,你都忘了不成?”一席话说的沈紫诺垂头不语。
沈紫言瞧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白首相知犹按剑,我也不是那六亲不认的人,谁待我好,谁对我有恩,哪怕是肝脑涂地,我也要报答人家这份情谊,可若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你又何必凑上去自讨没趣?母亲向来与人为善,结果如何,连郭妈妈那样的人也能算计起母亲来……””沈紫诺叹了口气,望着她,嘴角微翁,欲言又止。
沈紫言知道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就说服她,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我的话吧。”沈紫诺步履沉重的回去了。
沈紫言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蓦地一黯,许久才自嘲的笑,“有时候觉得做那市井妇人倒是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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