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戊时,一辆马车迤迤然来到一品堂偏门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华服公子和一个随从。华服公子双眸似蓝似绿,鼻梁高挺,眉宇间有着那么一些胡人之色,而不失中原古典之俊朗,正是女扮男装的上官婉儿。不同于寻常的是,今晚张悦亦是男装,但见其双眸明亮,肌肤嫩白,动作伶俐,活生生一个少年俊仆也。二人进入一品堂正厅,正见到有士人议论国政。
大厅当中酒案边,正立着一个青衣士子。只听其高声说道,“我大周国富民强,当今北燕偏安一隅,我等当公车上书,力谏皇上出师北伐,扫灭蛮燕,一统河山!”在场士子齐声叫好,大厅一时沸腾了。
上官婉儿见状,不由得怒火直冲,就要冲上前去辩驳,幸亏张悦拉住,上官婉儿才冷静下来,静观其变。待人群稍静,立即有一白衣士子起身反驳,“大周虽国富民富,然久无武备,国人不思耕战,唯求经商致富,官场奢靡之风盛行,我大周若要一统华夏,必得休整武备,整训士卒,欲强军事,又必须整肃吏治,清查府库。然我听闻燕王李信昼夜练兵,时刻准备出兵南下,而我大周,于庙堂不知举事,于庶民商旅不知准备,以此等军备,何能当强燕雷霆一击!”白衣士子拱了拱手,回到了自己酒案,大厅一时却沉默了。
青衣士子与白衣士子所言,都有道理,然究竟哪种说法更能廓清当下局势?在场之人一时无法辨别,久久无人再上前论战。上官婉儿听到此处,喜上心头,只觉得当真扬眉吐气,然略一思忖,又觉不妥,何处不对,又想不出来。
此时,从酒案外围慢慢走出一个红衣人,左手还端着一壶酒,边饮边走,待走到中间案边,却将酒壶随手一扔,但闻咣当一声,酒已然饮尽了。看到那红衣人,上官婉儿眼前一亮,认出此人正是中午在西市提醒自己的酒鬼,婉儿知道此人绝不简单,就坐在原地不动,只要听他说些什么。
但见红衣人颤颤巍巍站定,“刚才萧兄与魏兄所言,都乃实情。我大周是国富民强,是久无武备,军队战力低下。然我大周人民虽求经商致富,坚韧之本色未改也,北燕来犯之日,我大周军队或可不堪一击,然北燕深入大周腹地,必遭受我军民一致抗击,假以时日,必能驱之灭之。虽无一战胜之之可能,更无亡国之患,诸位担忧个甚来!”
大厅蓦然停止了沉寂,齐齐对答,“王爷所言甚是,我等必辅佐王爷,上书皇上,争取早日准备,为来时抗燕灭燕准备!”
红衣人呵呵一笑,便伏在案上睡去了。侍立大厅周围的侍女,立即走出两个搀扶红衣人出了大厅。
上官婉儿听到红衣人所言,亦是觉得在理,只是周国腹地,当真难以占领统治么?她可不这么想,思忖间。正有一位侍女前来,说是带上官婉儿二人前去赴宴,上官婉儿明白是中午发送秘书之人,便不再犹豫,跟从侍女前去。刚进正厅时,只顾着论战,现在跟着侍女,上官婉儿一边默记路线,同时为一品堂的繁华所震惊:一应门窗过道廊柱,全部使用稀有的红木;各出厢房,则以蜀地云锦装饰,而雕廊与窗边的装饰,多用玉材,而不是金银之类的俗套之物。上官婉儿一路欣赏着叹为观止的繁华典雅,一路忖度着如何应付那神秘的邀请。
七转八转,侍女终于将二人带到一处厢房,撩开蜀锦织就的门帘,但见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深色青衣,散发布衣,容貌线条硬朗,眉宇间隐隐有肃杀之气。青衣男子身后侍立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身材姣好,但冷峻的面容无疑让每个人都敬而远之。
上官婉儿冷冷一笑,径直前去坐到青衣男子对面,便突兀问道:“不知阁下何许人也,约见小女子,又是所为何事?”
青衣人微微一笑,一边斟酒一边说,“我乃大周国攘夷将军闵七杀,今日约见王后,只为给大周赢来数年的准备时间!”
上官婉儿心头一惊,原以为此人会虚与委蛇,再巧施名目,对燕王,对燕国进行勒索敲诈,或以国事相威胁,却不想此人开宗名义,直接道破了目的,使得上官婉儿同张悦商议的种种说辞顿时没了用武之地。上官婉儿额头微微出汗,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来应对。
“王后无需担忧,我闵七杀素来光明磊落,正道谋国,此次,正是想通过王后,同燕国修订条款,保证数年之内无战事,以供我辅佐皇上亲政,训练兵马,待来日两国决战!正是如此,在下在宣平坊约见王后,何谓宣平,两方开宗明义,共倡和睦也。”
闵七杀的声音浑厚而不失清亮,如一阵重锤猛击在上官婉儿的心房,果真如此?大燕国目下也是隐忧不断,何不借此机会整肃朝局?然此人会守信么?此人又真的是周国将军?方才在一楼大厅,听到那红衣人所言,确实实情,若是如此,两方都再用数年时间准备,究竟孰胜孰劣?心念电闪,正犹豫不定间,身旁张悦俯在上官婉儿耳边低语几句,上官婉儿心里得定,便正色答道:“此事事关国体,我只能代将军传话,无权擅自决定。另外,将军说自己是周国攘夷将军,可有明证?”
闵七杀哈哈大笑,“王后果真是聪明人也,在下也并非胁迫王后,只望王后代我君臣向燕王传意,至于签署条约,自要看我皇上与燕王如何协商了。至于在下身份,沙沙,取我印信与配件,”说罢从身后冷沙手上接下印信放到案上,又将宝剑横在案前,“此乃将军府印,燕国与我大周官职大抵相同,不同者,各将军名号耳,相信王后识得;此乃先皇赐予家父之配剑,据在下所知,燕国王室也当有一柄预支相似。”
上官婉儿检查印信之后,抽出宝剑细细观摩,但见剑光大盛,剑身嗡嗡作响如有龙鸣,乃是罕见的银白色,剑脊厚实,剑身宽大且长,显然是大将重剑,剑柄处铜纹繁饰而不失整体美感,实是剑中上品也!
“将军无虚,我亦当坦诚,然则,我二人何时可出长安?”
“此乃《与燕王书》,王后但能保证在中秋之前带此书呈交燕王,立时便可出城。”说罢,闵七杀将密封的铜管双手递给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手接过铜管,只一声多谢,便出了厢房,由侍女带着,离开一品堂。
【长安,醴泉坊,忘忧楼】
圣卿百无聊赖地坐在胡椅上,手中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又空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向身边的侍女问道,“几时了?”
“回公子,还有一刻到亥时。”
“如此也罢,不喝酒了。来人,备马,燕燕与我同去。”
言语间已是迅速穿了一件黑色外衣,走下楼去,便匆匆上马,向平康坊悦来客栈疾驰而去。
【长安,平康坊,悦来客栈】
武萱自从昨天从香兰雅回来以后,总觉得心里忐忑难安,直到戊时快要终了,还是不能入睡,思量半刻,起身穿衣方毕,正要出门,就见到两人堵在门口。一人身材稍高,散发黑衣,容貌英俊,眉目间被放浪形骸的*所包围,却隐隐有着些许落寞;另一人是个小个子男孩,尚未成年,异常俊美,竟让人一时难以分辨男女。
武萱警戒之心顿起,右脚轻轻向后侧滑一步,冷冷问道:“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哈哈,这小娘子到有趣,有了一招半试,便要殴打我这等文弱书生了,看来真要管教管教。燕燕你说是不是?”
武萱闻言大怒,但虑及长安城卧虎藏龙,还是强压下怒火,“请二位尽快给个答复,不然在下回房休息了。”
“答复是一定要有的,但是回房也是必然的。”黑衣人似觉面前无物般向屋里走去,武萱有意拒绝,可是黑衣人来意不明,身旁那个小男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好轻惹,就这样又不拒绝又不退让,黑衣人竟愣生生撞在武萱身上,接着猛地抽了一下鼻子,“好香,小娘子你的体质很奇特哦。”
武萱大囧,急忙退后两步,刷地一声拔出剑来就要与黑衣人拼命,黑衣人见状,只嘿嘿一笑,“小娘子如此有失风度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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