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茶田,似被凉风梳洗过,层层堆叠,砌满整个象山。
这象山本就不高,象山书院更是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谢自然一行四人走在山道上,前方已经能看到一座座草庐。
跟随薛谙一起的,是位一身腱子肉的家仆,此人她唤作老忠,扛着个大扁担在山间行走,依然是闲庭信步。
“薛老妹,你这竹箱子里都装了什么?”
谢自然一副乡巴佬没见过稀奇的样子。
“这东西叫游山器,上边是竹编的食盒,可以一层层展开,里边除了茶器酒具,我还带了些果子酒水和适口小菜。这下边的篓子,我则放了些笔墨纸砚,一会在书院里会用到。”
“嚯,你这倒是挺讲究。”
薛谙大笑一声,自得道:“谢先生,你这是在山里待久了,不知世间繁华。如今这大虞朝,盛行文雅之风,那些王公贵族平日里最喜欢游山玩水,所以这游山器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老妹我从素山过来,也算是出了趟远门,所以像游山器里的软皮衣箱、琴棋箱等,我通通都没带上,这些游山器可个个都长得不一样。”
二人一阵闲谈,没多久便已来到象山书院门前,这书院瞧着并不大,隐隐也就只有七八间草庐。
众人顺着石板路过去,无论是两边裁剪适宜的庭荫树,还是那些素雅别致的院落,处处都透着工巧,这里的夫子一看就是讲究人。
“噫,人都去哪了?”谢自然一阵诧异。
“这时候应该是在山头出操,大虞的读书人为了强健体魄,每日旭日喷薄之时,书院的学童都要练习《十禽操》,风雨不断。”
薛谙在前边领路,众人走到石板路的尽头处,前方果然出现一片铺满鹅卵石的山头院坝,百余个白袍童子正双手背在身后,全都在低头受训。
在院坝的正前方,一个年过五旬头戴葛巾的夫子正在骂骂咧咧,手里的戒尺敲得哐哐响,嘴上唾沫星子乱飞。
“还是没人站出来是吧!说,这幅《白猿抱山图》是谁砸破的!”
谢自然顺着夫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身后的木架上,一副七尺长的古画中间破开了个大窟窿,上面所绘正是一只只白猿在山间操演的图景。
“今日我若是揪不出这混犊子,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我在这罚站!”
那夫子显然被气得不轻,直到薛谙远远打了声招呼,他才注意到有旁人来了。
一时间,一张老脸变得通红,毕竟读书人崇尚以柔软为里,以文弱为表,这般歇斯底里,自然落了下乘。
“敢问老夫人是。。。?”
“老身薛谙,我侄儿孙彦文昨夜抱恙,所以今日与谢先生一道,替他来象山书院代课。”
在外人面前,薛谙还是拿捏起了该有的仪态,尤其这么多儒们子弟看着,再吊儿郎当说些浑话,总是不妥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缩在素山著言立说,不入官场不授门生的原因,穷讲究,贼麻烦。
对面那夫子一听薛谙的名字,再想到孙家和五奇人的关系,顿时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
毕竟大虞朝第一才女的名头可不是虚的。
一时间,这夫子心中五味陈杂,怎么就赶在这位面前出糗了呢?
“小生葛正,见过薛老先生,见过谢先生。”
双方寒暄几句后,薛谙这才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啊?让这些小娃娃把葛先生气成这样。”
那葛正苦笑一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生我也是近几日才来到象山书院授课,这些毛孩子不服管教,每每戏耍于我,今日更是过分,趁我去书屋取剩余几幅《十禽图》时,居然有人用拳头大的石块,将那《白猿图》砸破,我想着要立威一番,谁知一一询问下来,竟没有一人愿意出来指认!哪怕我点了几个小子去草庐里细问,也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说到这,葛正黯然长叹道:“这么大的石块,动静肯定不小,不可能一个看到的人都没有!想我堂堂翰林门生,竟被这些小子联起手来戏耍,所以才成了刚才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让薛老先生见笑了,实在惭愧。”
薛谙听了这话,心头一乐,表面上却仍然端着。
“如葛先生所说,若那小犊子真是用石块将长图砸破,那这院坝里有百余学童,能看准是谁出手的,或许还真没几个,倒不一定是这些学童有意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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