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吧,我已经饱了。”胡花荣舒了个懒腰,两颊泛着一点湿红,苍白的脸庞显出一丝妩媚的娇容。助手勉强笑了笑,随后恢复了他的职业神态,或许是一时想得太多,他的神情有些严肃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他说。
“是嘛,我年轻了?”
“第一眼看你,至多三十出头。”
“是嘛。”她的身子不安起来。她并不知道,他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继续说。轻轻抚摸她的双手。外面的天色一团黑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短促的刹车声,在市区的某处响起,同时被扼断,消失在匆忙流逝的清冷中。
“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助手开始筹划他未来的实验计划。
“小时候?你问这干嘛?”
“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讲,你的症状与幼年的经历有关,我想了解一些,为便于下一步的治疗。”
“我到底怎么了?”胡花荣开始寻找“自我”。
“我也不很清楚,总的来说,有点失忆。”
“失忆?”女人笑了,“不可能吧。”
“是的。”助手正色道。
女人避开他的目光,虽然极力掩饰,她的慌乱一眼就看穿了。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女人闭上眼,想了半天,除了一片虚空,什么也没有。
“那天晚上下雨,”——她的脑海中呈现出落雨的样子,“我们在酒吧里等着雨停,一直到半夜,雨还一个劲地下,我叫了一辆红色出租车,送你回家……”——她猛然听到窗外噼啪啪的雨声,街道上空寂无人,木槿花在飞溅的雨水中挣扎,树荫下,一对情侣忘我地搂在一起,透过车窗,她感到内心的渴望和这深夜的雨水搅在了一起。“我在你的房间里喝了半杯热茶,那晚的暴雨下了一夜,你被冻坏了,缩在被子里,我忍不住把你搂在怀里,你忘了?”——胡花荣猛然感到身体一颤,冷风从半掩的顶窗吹进来,昏暗中,她看到镜框中那个含笑的少女,瑟缩着像一条冬眠未醒的庞贝虫,温暖的渴望淹没了一切,她抵抗不了他对她的抚摸,可她的接受也是僵冷而呆板的。那杯热茶凉透了之后,他们才分开潮热的赤身,因为时间短暂,刚才发生的一幕仿佛来自她久远之前的某个梦境。“第二天一早你把我骂了一通,我等了你一个礼拜的电话,最后,你明确告诉我,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这时,女人的脑中一片混乱,那个“吴山”完全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突然之间就进入了她的记忆,真实和虚幻掺和在一起,感觉和体验相互肢解,画面与画面交错重叠,她分不清那个雨夜坐在红色出租车里的少女是她或是另外的一个人。当时,一道亮光闪过,仰在他身下的她睁开了眼睛,那个少女看到的不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黑衣人说:“可我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我觉得今晚也应该是这样。”
“今晚?”妇人又听到体内的不和谐之音。
今晚,他知道,自己需要她成熟的肉体,工作本身使他习惯了死亡,他相信他的心理暗区绝不比那些变态者少,要说成功的话,他依赖于完美的伪装和铁钳般的控制力,可现在,记忆的移入使他得以摆脱很久以来的束缚。胡花荣已在很大程度上把他当作了她的“丈夫”,最令人兴奋的是,她的体态似乎发出了一些暗示,12号所说的“同性行为”不过是胡花荣压抑心理的偶然发作,并没有形成具有说服力的临床症状,其它的表现只能通过进一步的接触观察。类似的工作,杨主任和魏医生都做过,可他们并不深入,仅限于实验的表层处理,实验人的内心生活应该由他来完成,他的探寻是没有止境的,胡花荣之后是下一个,然后是下一个下一个,院方提供的经费足以应付20个以上的实验人,换句话说,他大致可以了解20个女人的隐私——冒充她们的“丈夫”并与之进行心灵交流。他不需要面对阳光下的暴露,他做的只是收集大量信息并做相应的技术处理,这符合他的阴暗面,他的偷窥本能,这种“体验”似的近距离窥视比用望远镜或者监控仪强多了。而且,除了实验本身外,为了不至于心理的自我病变,发泄完全可以当作为一种必需的安慰,他不但完成了第三阶段的实验进度,而且拯救了自我,重要的是,这与犯罪无关,虽然它是一种“心灵犯罪”。
窗外,城市昏昏欲睡,冷漠的寒星镶嵌在天幕之上,这使得夜晚的感觉十分遥远。助手脱了黑衣,露出下面的白衫衣,他的双手甚至比衫衣还白,上面浮着一层虚幻的光。他和她挨在一起,她在床上感到他的体温,那是一种被迷雾包裹的感觉,虽然不十分真切,可她内心的冰冷已渐渐融化。她不明白自己缘何来到了他的怀里,那是一种发现后的惊讶,他摸索着掀起她的条纹服,她的后背感到他缓慢的移动愈发深入,她的触觉被悄悄唤醒,就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夜晚一样,她在几下微弱的抵抗之后平静了,慢慢顺从了他的侵入。
灯熄了,四周一片寂静。
每个人对同一个夜晚的回忆是不同的,助手在心底笑了几声,为他的杰作暗暗得意。
第二十四章
“这里是冷藏室,除了我,没别的活人来过。”摄影师说,暖昧地笑着。
吴山的心里陡然一惊。身后,那扇铁门轰的一声关上了。两个人同时往前走了几步。虽然同处一个平面,他们却各有心事。吴山暗自寻思摄影师的言外之意,并为衣裤内的匕首确认目标。
“在这里,死人比活人值钱。”摄影师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具冻僵的小男孩,“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十岁时死于放射性污染,他母亲不想火化,把他留在这里,每年五万元的储存费。”
冷藏室是由一个个铝制的抽屉组成,镶制在一层一层的合金柜内,上面写着死者的姓名、死亡原因和时间,有的附注尸体的艺术用途。“一般的名单上都有注释,没有的都是代为保管的,五年前我从太平间买了这套设备,这职业当时没人敢做,我是在给母亲守灵时琢磨出来。想一想,人真是奇怪,只要把别人害怕的工作拾起来做,大都会成功。”
“你刚才说,没别的活人来过?”吴山并不理会摄影师的介绍,他关心的是自己和兜里的匕首。
“我一听人谈起死尸就兴奋,没办法,这是职业病;一碰到生人,我就想把他的皮肉剥下来,看里面的骨头,这更是职业病;跟我打交道的,也都是这号子人,他们喜欢闻这味,可别说,干我们这行的,身上的气味绝对和别人不一样,你能闻出来吗?”
吴山摇摇头。
“当然了,你不是干这行的,鼻子上的工夫自然差些,不是我吹牛,人堆里,我伸伸鼻子,差不多能闻出谁死谁不死,八九不离十吧——”说着,摄影师凑到吴山身边闻了闻,他干吸了几下鼻孔,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这就怪了,怎么咱俩身上的气味差不多啊——”他又闻了几下,“我的味比你的味还重——”他又把鼻子贴在自己的外套上,“奇怪,不该这样的呀,我刚才怎么没闻到呢?……”
“什么呀。”
“气味!我闻到我们身上都有那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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