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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放大了无数倍,轰隆隆的朝他席卷而来。而他,只是抬起头,仰望那自树枝间洒下的斑驳的月光和星光,尽管手紧握成拳,心紧缩成痛,却始终是静静的站着。

他不能出去,他想知道流苏是否是苏柒然的软肋,同时亦不能轻易让苏柒然明了流苏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在扑朔的形势下,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不明智的。终究,他是无情的人。

流苏一时气极,匆忙出来才发现自己还未梳洗,却又不甘再回去,只能在园里湖边挑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坐了上去,随手摸了些小鹅卵石,一块块用力的掷向湖中,惊起一群白鹭。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不断问自己:何苦生气?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在那样的情势下,他不出来是对的,也许换作自己,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只是理智如此清晰,情感却仍然疯狂叫嚣,她敌不过心底深处深深的失望,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流苏身后,她没有回头,一袭披风却悄悄覆上了她的肩,宣墨替流苏系好披风的带子,在她身边坐下,眼望着远方的湖面,平静的说道:“小心别受凉了。”

两人安静的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望着涟漪叠起的湖面。许久,流苏终于低低地说了:“回吧。”说着,任由宣墨牵起她的手,沉默着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行去。

他是知道的,心里对她的算计一清二楚,知道她会想明白,知道她会妥协,所以才任由着她闹;而她自己,也是明白的,明白自己终究会想清楚,这场生气,更像是一场做戏,不过为了证明她也有脾气,她也有感情,最终,却依然做回那个明事理识大体的流苏。

他不过微微笑着,像看着孩子闹脾气般,等待着她自己回心转意,便可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这样的身份,就像是隐隐的硬核,不能触碰,只能用血肉浸润包围着,暗自吞吐那痛楚。

两人回了园子,甫一进门,便看到宣安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见到宣墨,先是一喜,很快又看到宣墨身旁的流苏,一张脸就垮了下来,碍着流苏,不得不拼命向自家主子使眼色,偏生宣墨又装作没看见。流苏见宣安眼眨的几乎抽筋,心内暗笑,故意走得快了些,将主仆两人落在身后。

宣安见流苏走远了,附耳向宣墨悄悄说了什么,宣墨的脸色波澜不惊,眼神里却有些藏不住的焦虑和烦扰,往流苏走远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便带着宣安出了园门。

流苏在屋内,透过方格棱窗看着宣墨离去的背影,竟不知做何表情,只能微笑。定定地发了会儿呆,唤了荷包进屋服侍,梳洗完毕。见荷包有些犹豫的神色,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索性替她问了出来:“怎么了?”

荷包立刻答道:“夫人,昨夜带回的那个姑娘……”

“啊!”流苏拍了拍额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健忘,竟忘了这件事,对荷包说道:“带她上来见我。”

不多时,便见荷包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低着头进了门,刚进门便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奴婢给夫人请安!”便跪在地下,头也未曾抬起。经过了梳洗,穿着荷包的家常旧衣,倒也清秀可人。

流苏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座位:“起来吧,过来这边坐。”那女子抬眼看了看那位次,静默着不敢坐,流苏倒笑了,安抚道:“没事的,在我这,只要别太过分,犯下什么大错。平日里规矩是不讲的。不然你看荷包?”

荷包正在窗口一张红木雕花椅上坐着,逗弄着那鹦鹉,嘴里还含着话梅,听到流苏讲到自己,傻乎乎的朝这边咧出一个笑容。

那女子见流苏笑得真诚温煦,不是那等刁蛮之人,才告了罪,坐了上去。

流苏就慢慢的问了起来:“姑娘芳名?家里有什么人?”

那女子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流苏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份,便详细的讲了:“奴婢姓夏,名欢颜。家里只有我和家父两人,本是做小本胭脂生意的,半年前因家父得病,急需钱救治,便渐渐的花光了积蓄,不想却毫无好转,只得卖了铺子,四处问人借钱,最终却仍是病逝了。我便被人卖进了楚王府去当个粗使丫鬟。”

短短一席话,想是这其中过程定是血泪交加,她却讲得无悲无喜,与昨夜的柔弱判若两人,流苏心想:也算是小家碧玉,看得出也读过书,怪道对贞操观念看得如此重。但是今日却又如此稳重坚韧,且原本家里又是做胭脂生意的,若是身份清白,或许倒可以一用。

这么想着,又慢慢的问了些话,软言抚慰了几句,便传话下去,另辟间屋子与夏欢颜住,平日吃穿用度以及月钱均与荷包相同。这里交代了夏欢颜先安心住下,平日也可帮荷包做些活,夏欢颜答应了下去。

流苏见夏欢颜下去了,喝了口茶,缓缓叫道:“荷包……”。

荷包正教着那鹦鹉学舌,不住的说着“吉祥吉祥”,突然听到流苏语气温柔无比的唤着她,莫名的就觉得心惊胆战,一步步挪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探视着流苏的神色,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流苏茗了一口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说道:“去趟缨络园,看看少爷在做什么,不过小心被人看见了。”

荷包兴奋地瞪大眼睛,一脸重任在身的神秘探子似的表情,就差对着流苏敬个礼,说“保证完成任务”了,对着流苏重重点了头,蹑手蹑脚的开了门,流苏在屋内看到窗下飘过荷包猫着腰的身影,失笑出声,想提醒她在自己园子无需如此,想了想,还是没出口,不过笑着摇了摇头。

依荷包单纯鲁莽的性子,此去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而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要让宣墨知道,她并非一无所知的被蒙在鼓里,同时也提醒他,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宣夫人。

缨络园里,唐络半靠在床上,嘴角甜蜜带笑,一双眼柔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柔柔的望着眼前正细心替她抹药膏的宣墨。宣墨小心的均匀的将药膏抹在唐络的受伤处,微微将她的小腿弯了弯,问道:“还痛吗?”

唐络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不痛了。”

宣墨将药膏收起,叮嘱小蛮道:“这药膏一日两次,净身沐浴后涂抹,络儿健忘,你平日心里惦记着点。”

说完转头对着床上的唐络,无奈的叹了气,一堆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终是被咽了下去,最终憋出一句话:“以后小心点,别让我担心了。最近比较忙,不能经常来看你,你小心照顾好自己。”

唐络乖巧的应了,心里却苦涩无比,默不作声的看着宣墨又交待了小蛮几句,便转身离开,突然在床上挣扎起身,想叫住宣墨,那倾身预前的动作却又在瞬间顿住,只是看着宣墨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芭蕉树后,怔怔望了许久,终于还是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小蛮见状,慌忙上前扶住,见唐络清泪涟涟,斟酌着开了口道:“小姐,少爷是做大事情的人,陪在他身边的,也该不是平常人。你瞧你,今日为了摘那树上还青的桃子摔了下来,叫少爷知道,心若好的,就说你淘气天真不知世事;心若不好,难免会觉得你太幼稚不够成熟。小姐,奴婢也知道你天性单纯,只是为了少爷,也该……”还未说完,见唐络的脸色已死灰一片,绝望的闭上眼,脸上清泪潸然,慌忙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主仆二人均是心灰意冷。

晚膳的时候宣墨准时出现在了红木圆桌旁,流苏刚处理完帐目,扶着荷包慢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走到了桌旁,命身后的丫鬟从食盒里捧出了各色菜肴,最后是一碗蛋羹,宣墨微微抽动着鼻头,专去嗅那蛋羹的味道,那表情就像一只狗狗一样可爱,流苏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宣墨闻着那蛋羹的味道像是流苏做的,心满意足地绽开笑容。

此刻的宣墨是流苏未曾见过的,恰如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般,还带着湿漉漉的眼神,那一刻的气氛,流苏只觉得蓬松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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