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个学生交上一篇论亨利·福特的文章。谢普罗——一位苏联犹太人,对他说他没有完成作业;要不然,他会发现,“福特身上有一些明显的非美国因素”。后来,众议院在调查非美活动时,曾传谢普罗,他求助于第一和第五修正案进行辩护,结果,他丢掉了他的终身职位,而且连教师也当不成了。
在学校,年轻貌美的教师互相约会,他们看上去是“模范夫妻”。然而,有一天,“T小姐”不经意之间对杰克和苏说她是女同性恋,公开的男同性恋海沃特回忆说:“她明白我们是局外人,不会因此感到沮丧,也不会击垮她的自信心。也许她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杰克和苏不讨论他们自己的性趣,也不琢磨人家的,但是,听了T小姐的自白,他们也并不感到非常吃惊,毕竟,大环境受电影的影响,而这类事情在电影里是司空见惯的。T小姐解释说,装成浪漫的异性恋是他们对付世俗偏见的一种办法。她相信这两个学生才对他们讲,杰克因此大悦。他认为这是对他们成熟的认可,“就像我们的社会研究课老师和我们讨论其激进的政治观点一样”。
一九四八年秋季学期结束时,苏珊·桑塔格从北好莱坞中学毕业,她已经十年级,第三学期快结束时,校长跟她说学校已没什么东西好教她了。一九四九年元月,北好莱坞中学校报一个栏目宣布了毕业生的去向。一些人要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另一些人上南加州大学,还有一些人上奥克西登塔尔学院 。刚过十六岁的苏打算到芝加哥大学注册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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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向更美好的生活(1)
(一九四九 —— 一九五三)
苏珊·桑塔格曾在一本全国性杂志上看过一篇介绍芝加哥大学的文章。校长是罗伯特·哈钦斯——一个英俊潇洒、能言善辩、生龙活虎的人物。他是一个“明星”,与当时的其他大学校长不同,他是一位激发公众想象力的教育家。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他先后做了八百多场公开演讲,为大学课程中经典作品的中心地位辩护, 为哲学至关重要的作用辩护。他认为,在一个专门化、学术训练和分门别类化的时代,哲学已受到腐蚀。哈钦斯的理念是,大学应当成为那些在人文科学方面接受博雅训练的杰出思想家的家园。在一名把现代文丛中的巨作一路读下来的女生看来,这听上去肯定像志同道合的人呆的“别处的”那个世界。桑塔格后来说,她之所以选择芝加哥大学,原因就在于这所大学没有足球队,学生在那里所做的一切就是读书。她最喜欢的一个教授——内德·罗森海姆——讲过,如果芝加哥大学在哈钦斯全盛时期有一支足球队,那么,能当教练的也只能是亚里士多德了。
对所有北好莱坞中学的毕业生来说,芝加哥大学都是一个引人注目的选择。在许多南加州人的眼里,芝加哥大学代表了差劲的中西部——一个充满暴力的城市,降格为贫民窟的校园,由激进分子控制。要把从北好莱坞高中毕业的苏珊一下子送到有着恶劣的仲冬气候的芝加哥,米尔德丽德心里难受极了,到了最后一刻,她打退堂鼓了:“上芝加哥?在南边?那里,放眼望去都是共产党和黑人。”芝加哥大学有着学生运动和参与政治的传统,在这一点上,能与之相媲美的仅有纽约城市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了。
事实上,芝加哥大学要吸引并留住学生已经成问题,因为人们有类似米尔德丽德这样的忧虑。苏珊提出申请的时候,芝加哥大学已经遇到了注册的严重滑坡。调查表明,有希望前来就读的学生担心素质每况愈下的邻里,城市本身当然从未改变其糟糕的形象,但是,大学的维护者对此则表示欢迎。“这是我们的城市,”内德·罗森海姆说道,“这座城市有一种倔强,这一点在我们的大学里同样存在。这是一座能有所成就的伟大城市,她活力四射……她已经将大量的活力输送给了这所大学。”
学生对这种激烈的都市竞争、对他们认为是哈钦斯狭隘的、精英的经典著作的方法带来的结果产生畏缩情绪。哈钦斯几乎不理睬这种牢骚,他像桑塔格一样,反对青少年的这种想法。他指出,只有在美国,高等学校才表示要塑造学生的性格和培养学生的社交技巧。美国人对教育太多愁善感,教育不应当娇宠学生,也不应当指望给他们提供家庭价值观。实际上,他当年被吸引到芝加哥大学来,就因为这是美国惟一一所有着欧洲气息的一流大学。
对这些天才青年——有些甚至比苏珊还小——来讲,高要求的课程在他们心里产生了很大的焦虑,正如十三岁就上芝加哥大学的厄尔·肖里斯所说的,“得神经病的比例很高。”企图自杀的现象也时有所见,所有的大学校园——即使是大城市的——似乎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会让用功的青年学生感到紧张不安,但是芝加哥著名社会学家大卫·里斯曼却对“芝加哥大学的小世界里学术事务所拥有的霸权”表示感谢。
迈向更美好的生活(2)
里斯曼的话讲出了芝加哥大学对桑塔格所意味的东西。她希望拥有一个思想占据首要地位的世界。她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在那些思想中挣扎,这没有让她感到害怕,相反,这一挑战激发出她满腔的热情。她坦率地承认,现代文库中那些巨匠她并未都读懂,但是,成为思想巨人的想法却给她以动力。小世界的想法——许多学生视之为导致自闭症的原因——吸引住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曾给自己挖过洞,希望有一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为了让米尔德丽德高兴,苏珊同意一九四九年春季学期上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到秋季再申请芝加哥大学。米尔德丽德希望伯克利校园会使女儿对芝加哥*而危险的世界不再痴迷,因为当时伯克利校园有着“晶莹的花岗岩和大理石光辉”的景观。
米尔德丽德没有搞错对象,伯克利的确值得她信赖。美国教育委员会一九三七年的一份报告显示,伯克利分校拥有二十一个名系,仅次于哈佛,哈佛多出两个。全美杂志的调查表明,伯克利排在头五名。桑塔格很喜欢这所大学。她师从像马克·肖勒这样的一流评论家,并旁听研究生课程。但接下来芝加哥大学也录取了她,她心想:“上芝加哥大学甚至会更好。”
一九四九年春的一天,当时还只是个在一家书店打工的伯克利分校低年级学生的哈丽雅特·索姆斯看到绝色美女苏珊·桑塔格走进书店。书店的男工作人员,包括诗人罗伯特·邓肯,都是同性恋。他们瞧瞧靓丽的苏珊,然后看看哈丽雅特,对她说:“去骚扰她一下。”哈丽雅特朝苏珊走过去,拿起一本《夜林》(Nightwood)问道:“看过这个吗?”这是女同性恋寻找猎物搭讪的经典开场白,当年,哈丽雅特在北卡罗莱纳黑山学院读书时有人就是这样对她的。
苏珊当然看过,而且,她还想象自己是巴黎双性恋世界的一份子;朱娜·巴恩斯后来通过刻画令人捉摸不定的罗宾·沃特来描写这个世界,非常有名;男男女女都爱罗宾,但又都觉得他深不可测。该小说的叙述者能妙语说性事,是风格鉴赏家。有着坎普之风的奥康纳医生也是如此,他总能就一系列给人以深刻印象的话题抛出颇有吸引力的见地,如关于女同性恋关系,他评论说:“女人爱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对剧痛和母性的疯狂激情使人产生这种念头的?”
《夜林》已赢得如此忠实的读者,给文学新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个中原因肯定是其坚持认为“人一旦创造了自己的生命,那么,它就是他自身所特有的。”这本书是那个年代女性读者可以观察女性被迫寻找自我的少数几部叙事作品之一。对于年轻人而言,这本小说不啻具有一种解放的作用,因为它破除了那些所谓明晰的分类和严格的区别等理论。奥康纳博士慷慨陈词:“我是上帝忘却的他者女人!”《夜林》是一本好书,完全是因为它的论述非常全面。
哈丽雅特在哪里出现都是发号施令、咄咄逼人的角色。对男友爱德华·菲尔德来讲,她“和勇敢王子长得一模一样,男孩气的端正的五官,褐色的披肩直发,留着刘海。”她六英尺高,走起路来是大步流星,信心十足,根本没有某些女性试图满足世人要求她们的低调而弄得含胸拱背曲肩。哈丽雅特欣赏“自己长相的戏剧性”。与苏珊一样的是,她知道自己长得具有戏剧性,引人注目;与苏珊不一样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怯生生的成分。“她说话的声音也具有一种丰富而令人兴奋的质感,一开口,就溢满每个屋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迈向更美好的生活(3)
如果说贾梅克·海沃特记忆中的苏珊是清心寡欲的,那么,哈丽雅特记得的则是一个孤独、脆弱、感性的苏珊。她的才思立即给哈丽雅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苏珊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她聪明,却没有安全感。和哈丽雅特,以及别的大多比她年长的朋友看完一部电影,她会克制自己,先听听别人有何评价。在所有的智性谈话中,她都能讲出有份量的观点,但她竭力要做大人,反倒不时暴露出一份紧张。她年纪小,但也勇敢。
苏珊和蔼可亲,包容大度,但是,尽管这样的讨喜触动了哈丽雅特,让她非常喜欢苏珊,但是苏珊的迟疑不决又让她恼火。如果说哈丽雅特对苏珊十分严厉,那么,别忘记她也鼓励苏珊:“我知道苏珊会与众不同的。”哈丽雅特回忆说,有一次她们一起乘火车外出,身边有这么个聪明的美少女做伴,又正好有去什么地方的契机,这一切让她转身对苏珊说“你会做出一番事业的!”哈丽雅特不清楚苏珊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当然知道苏珊爱好文学,她们谈过托马斯·曼,谈过苏珊与一个中学男生的友谊,后者有着类似的文学感受力,但是,苏珊要成为作家这一点并不明显。和贾梅克·海沃特一样,哈丽雅特看到的苏珊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读书。
苏珊有着照相机般的记忆力,她看什么书,什么书似乎就能锁进记忆。哈丽雅特认为她把整个图书馆都装进了脑子里。乍看起来,苏珊显得十分平静;实际上,她的平静中伴有智性的才华和优雅。看到这么小的女孩身上就有这样的结合,真叫人感到诧异。不过,哈丽雅特与苏珊走动得很近,她看到这一形象偶尔也会破碎,因为苏珊毕竟阅历尚浅,不能在复杂的成人世界里保护自己。苏珊爱哭,要拿住她并不需要发生什么大事,哈丽雅特刁蛮起来就够她受的。
在伯克利的那学期结束后,哈丽雅特和苏珊就分开了。她们还是朋友,但苏珊五十年代后期去欧洲的时候,两人才又联系上。在巴黎,她们又续上了在伯克利开始的交往,当然,是在苏珊结束了她的芝加哥之恋、也结束了与菲利普·里夫的婚姻之后。
一九四九年秋,苏珊·桑塔格到芝加哥大学。她参加了新生编班考试,结果,本科生十四门学年课程她有八门得了好名次。这就意味着她可以选修研究生课程,而这类课程通常到大四才允许修读。
从一九二九年起,哈钦斯就是校长。尽管他享有很高的声望,也很受公众欢迎,但是,他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他轻视部门特权,维护推崇经典的莫蒂默·艾德勒,老师们对此一直持反对意见。但是,哈钦斯的个性对聪明绝顶、胸怀远大抱负的学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批评家乔治·斯坦纳记得:
对于想勤奋读书的学生来说,这所大学极其开放;对于想偷懒的学生,则会很没劲儿的。这不是一个你可以来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地方。首先,气候恶劣;其次,学校鞭策你快马加鞭,奋力向前。哈钦斯蔑视假期,蔑视休息。他是个工作狂,没有人会因为学他而感到羞愧。他憎恨做事马马虎虎,憎恨碌碌无为,憎恨胆小怯懦;他并不隐瞒自己的标准。因此,他树下许多仇敌。假使达不到要求,请你走人。别装样子。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严格之极,他看不出有任何理由不对别人有同样严格的要求。哈钦斯是个偏激的柏拉图式的精英主义者——彻头彻尾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迈向更美好的生活(4)
桑塔格也会成为这样的人。“柏拉图式的”是个关键词。首先是致力于思想——哈钦斯从来都不主张大学去提高周边邻里的素质。他超越了那种想法,超越周边环境,与之保持距离。
哈钦斯不赞同高等教育体制化,不赞同人们为了成为一个功成名就的知识分子而必须做的事情。他不喜欢考试等第和将课程分为一门门学科的想法。他标举精通——而非撰写论文和完成课堂作业这类苦差事。学年年终综合考试会展示学生所学到的东西。学生对所学知识精通与否一下子就能看出。对这一点的强调把一些学生逐出大学,但也将另外一些学生(如乔治·斯坦纳和苏珊·桑塔格)吸引进来。斯坦纳一年就拿到了学位,桑塔格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在芝加哥这个地方,你可以快马加鞭,完成学业。
其他同学感到恐惧的东西——固定的课程,桑塔格却喜欢。芝加哥大学对求学有明确的规定,桑塔格一向遵守;毕业后她搬了二十次家,但她的课程大纲却一直保存着。
她埋头于这些课程,学习如何细读文本,花三个小时琢磨两三个句子,这样的课让她陶醉不已。她把哈钦斯的管理制度描写为一种“仁慈的*”。上课,听音乐会,听歌剧,看电影,她感到从来都没有这样幸福过。
桑塔格在学校戏剧表演中担任角色,并获得了舞台经历;她也在芝加哥大学参加由麦克·尼科尔斯导演的戏剧演出。通过这些经历,她无疑变得沉着。在课堂上,学生不只是回答问题,而是要进行辩论。桑塔格后来对记者莫莉·麦奎德说,这样的知识咏叹调会“持续好几分钟”,就像柏拉图对话一样。
桑塔格是从约瑟夫·施瓦布那里学到苏格拉底问答法的 ;在她眼里,约瑟夫·施瓦布是芝加哥大学最了不起的老师。大一的时候,她听他的哲学课,拿学分;到了大二,这同一门课程她又旁听了一年。他是个伟大的喜欢炫耀的人,可谓是“课堂上的博加特”。他的一个同事记得:“他能一边讲,一边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他要让同学们绝对地沉迷,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
桑塔格师从芝加哥大学其他几位名教授(包括埃尔德·奥尔森、利奥·斯特劳斯和理查德·麦基翁——这三杰中的最后一位是个令人敬畏的人物)学习哲学和文学经典。麦基翁期待完美。差那么一丁点儿,他就会抛出“回答得太蠢了”这种让人感到惶恐不安的话来。麦基翁和哈钦斯一样,相信精神高于物质。在一个很冷的教室里,他会说了半句话突然打住,对一个学生说道:“我要等你把外套脱掉再讲。”桑塔格对麦奎德说,她旁听他的课,但一声都未吭过。
学生从来不喊教授的名字,教授称学生为“某某先生”或“某某小姐”。学校不允许藐视学术权威。麦基翁也许把苏珊·桑塔格都吓倒了,但是,她从未对他表现得像神一样的权威提出过挑战——她将自己尊敬的老师奉若神明。关键是去学习。
桑塔格的另一个神明是利奥·斯特劳斯。他是欧洲犹太人,一九三二年离开德国,以逃离即将到来的种族灭绝大屠杀。他在法国和英国稍事逗留后,于一九三八年定居芝加哥。他表现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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