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依旧,转眼十五年,尤怜河边尸骨,年年有人祭拜。
成都西城,离城门不远处有一街道,名为落帽街。落帽街非通城门主道,乃与主道武侯路相连的横街。落帽街并非达官贵人之区,乃为古城老区,多为西边村外山里迁来的居民世代而居,有些是为了做买卖,有些是迁来定居至此。街道不宽,不过两马车许,街道前段还多商铺,或是买卖居多,也有些小食肆,街道里面多为居民庭院,大多是一进的院子,格局大概一致,皆不大。
落帽街快至头,左手边有一小院,门檐不宽,简单的红柚色木门。门在居左,推开门去,左手边是厨房,小户人家餐桌也放了其中。正对门是一主屋,右手边靠院墙,放着个木摊,边上靠着扁担。其余墙边皆是木柴,再里右手边又是一里屋,里屋与主屋处院内打了一水井。
鸡未鸣,里屋便有了动静,悉悉索索后,似是怕吵到了主屋的人。一青年从里屋推开门走了出来,轻身来到,此人看着二十出头,明眉白齿,头发向后束起,唇色稍浅,狭长。看着甚是清秀。
此时正是春入夏时,还是清冷,青年却赤裸上身,来到院中。左脚向前弓步,右腿自然屈膝,双拳及腰,挺胸,闭眼,自是开始运转内功吐纳。
过了约半时辰,不知何家有鸡鸣。主屋里也有了动静,亮了灯,片刻后走出一老者。正是楚严,青年见此叫了声“阿爷”,便收了功。青年正是陈一亭。
十五年前,直至二人快至成都,陈一亭都未想起之前所发何事,姓名家居何处都想不起。楚严心怜,担心一亭家人皆死,也未在做问。楚严自小从军,离家已是二十年,于兰州有过一个妻子,不过生了疟疾走了,未留下子女,自此在军中都是一人,遇见陈一亭时年方五十,便带着陈一亭来到了家乡,其家在成都西门而出二十多里处,岷江边一小村,青山村。
带到家乡后,楚严拜祭完父母,便对陈一亭苦命儿问道其欲收养他,问一亭可否愿意。陈一亭受其一路照顾养伤,自是不无不愿,便认了楚严做阿爷,因想不起名字,楚严在其衣物只找了一荷包,其上绣了一个字“亭”,便给其取名楚亭。自此更是视楚亭为亲孙养育。
楚亭原本体弱习不得家传内功,可劫难那次误打误撞,其经脉竟开始通透,偏其失忆前对家传内功和基本秘籍背的滚瓜烂熟,脑袋中倒还记得那些秘籍。其能习武后,便试着休息家传内功,竟是进展极快,看其上身并不壮实,谁料得亦是精气内敛之人。
楚严亦是离家太久,在军中早丢了种田和靠江捕鱼得本事。但是兰州亡妻,倒做的一手好馄饨,加上暗地里接得廷尉得事物。便离了家乡来到成都,靠着退军的军饷和廷尉的赏赐,置了此小院,接着就是十几年靠着挑担卖馄饨,养育拉扯着楚亭长大。来成都两年时,正是一次冬天大雪,一日晚带着小楚亭收摊回家,在西门处遇一乞儿倒于路边,两人皆是良善之人,遇见了不好不理,便将乞儿带回家中取暖救活,待乞儿醒来,比亭儿还小一岁,原是父母去年皆病亡,也是个孤儿,家中无亲属便来了城中乞讨,所乞讨得物皆换了财物将父母下葬,奔波回城,饥寒交加,若无二人相救,今夜怕也是城中一雪下尸骨。
楚严也是担心楚亭无兄弟作伴,便也收养了乞儿认作孙儿,乞儿原名赵剩。楚严心疼,嫌名不好,便为其改名胜,之后便叫楚胜。
楚亭收工来到井前,打了水,洗了把脸,穿上上衣。对楚严到:“阿爷醒了。”
楚严点点头,如今已是六十五,身体虽还健朗,却也是不如之前,老迈已现,背已佝偻。对楚亭说道:“胜儿还没起床吗?”
“他昨夜当差,刚睡不过两个时辰,待他歇息会。”楚亭回道。
接着赶紧给楚严打了盆水洗漱。自身走去厨房,就着阿爷昨日备好得馄饨给二人煮了两碗。两人吃罢,楚亭帮阿爷背着木摊,去了街头得铺子中。说是铺子,不过是邻武侯路一小板房,房内不过两小方桌,铺外倒是摆了三张矮桌矮凳供客人用,因靠着西门,往来人多,倒也生意不错。
楚亭帮阿爷开完铺子,摆好桌凳,便回家去了,阿爷不让他照看。
楚亭回家后也未掌灯,回到房中,再出来时提了把刀,正是其惯用武器。楚严自楚亭幼时习得内功,便知楚亭自是出于武林世家,然内功不变多问,亦没让楚亭告知,问的没问题,便除了教些楚亭拳脚刀术,并未多教,其一生于军中,多以战场厮杀为主,武功倒并未有多高深。
楚亭习得武功寻惯用之兵器时,寻常刀剑总觉得不适手,他不知道其家传内功原为枪术,极为霸道,寻常刀剑不势重得话,功夫根本无法展开。一次楚严有另一同袍还乡前带楚亭前去拜访,听闻其阵上有一伍长,巨力,使得一锏,长四尺余,其阵亡后,因两人亲厚,武器便由楚严同袍带回了家乡。楚亭拿着甩了两把觉得甚是合手,却又不舍得问他人要此武器。回了家,便寻了铁匠铺,更是于西域而来客商买了精铁,着手了铁匠锻造此刀。
刀比寻常刀更长一尺多,足有近五尺,刀柄便长一尺,刀身长四尺。寻常刀身过长易断,故刀身偏厚,约摸指粗,却又极窄,三指宽。刀刃处亦只有刀尖前一尺半开刃,锋利无比,锻造之时铁匠都只以为会断掉,不料楚亭像似捡了漏,两块精铁坚韧无比。刀重二十一斤,极为势重,刀柄亦精钢,缠绕深黑牛筋便于握取,刀身锻造后便是银白,刀刃更为幽幽,血槽处因精铁不知何处来,隐隐透红。因刀出之时正是暴雨,夜里出炉,现世天上隐隐电闪雷鸣,顾楚亭命此刀“惊雷”。
楚亭来到院中,并未按着刀法,只是沿着楚严所教军中方式练刀,挥,砍,刺,简单却又极为凌厉。日常如此,日复一日。
待天色完全亮起,楚胜也从房中醒来,来到院里,见着楚亭练刀,说道:“大哥,阿爷去铺子了吗?”
楚亭并未停,说道:“一早就去了,今日哪时当值。”
楚胜来到水井,打了水洗漱,回道:“吃过早饭便去衙门。”
楚胜成年后,楚严托了关系,楚胜便去了衙门做捕快,期间亏得楚亭助其破了几起大案,不过几年竟升做了捕头,在蜀地绿林江湖亦是赫赫有名。
待楚胜收拾好,两兄弟关了院门,往阿爷铺子走去,楚胜吃完早饭去衙门不提。走前叮嘱楚亭岷江春讯来了,江水上涨了许多,来往须注意,阿爷听完也是托楚亭告知给家里送鲫鱼的老翁,春讯来了,捕鱼要当心。楚亭牵了马,往西门走去,出了城门便提身上马。楚亭本就聪慧,虽失忆,所习得字看得书倒还是记得,原本在城里帮楚严看铺子楚严不愿,青山村私塾便请了楚亭前去教儿童习字,楚亭也乐意,每日骑马往返也不过一时辰,青年之时正是好动之时,倒也不觉得辛苦。
今日听得阿弟说春讯,便先骑马来到了江边,观之果然涨了很多。不再多留,往村里去也,先去了阿翁处告知当心,此阿翁是楚严好友,捕鱼为生,家里馄饨须用的鱼肉和鱼汤,便托了阿翁日常去城里送新鲜鲫鱼。叮嘱完便往村里私塾去。
下午,楚亭放了孩童回家,亦是没做停留,回家。至城中时,已有夜色,城门还未关。楚亭来到铺子,见阿爷还在忙碌,便做了会帮手。阿爷的馄饨口味极好,肉馅取的是肥瘦相间的猪肉,更是用鲫鱼刮下鱼糜加入其中,肉馅弹性极佳,其中加了葱姜花椒水,粗盐。鲫鱼取完鱼肉,将骨头至锅中油煎,待煎透了,倒入开水炖煮,煮至汤色雪白,便只放得盐,将骨渣捞出,余留汤。
铺前木担是每日阿爷在家备好,左边一挑是两格,下一格是一火炉,其上便是煮馄饨的锅子,上一格是个大抽屉,平常可抽出放在案前,里面是面皮和肉馅,现包了下锅里。右边担子是三格,底层置一小火盆,其上一锅温着鱼汤,中间一层分两格,一边是干净碗筷,一边是出摊时用的客人用过的碗筷。上面一层摆着几罐,葱花,猪油,胡椒,果渣。
将馄饨包好下入锅中,取一碗,加入葱花,胡椒,小半勺猪油。然后取鱼汤淋于碗中,馄饨翻起便捞出。鱼汤鲜甜,葱花香,胡椒辣,伴着馄饨,极为好吃。来往百姓,一碗便可饱肚,天寒地冻时更添一身暖和,吃完浑身的力气。
楚亭自小陪阿爷出摊,也是极为熟练,和楚胜一样也爱在铺里搭手帮忙。约摸城门关后,落帽街和武侯街人便少了许多,毕竟是城边,城门关后便无多少人在左近,附近居民也都歇着了。阿爷交待了楚亭收拾好铺子,自己便挑了担子往城中去了。城中多青楼酒肆,夜中正是热闹时,酒后之人极爱一碗馄饨,故阿爷一般夜间挑担的生意倒是比白天好,白天铺中三文一碗皆为求饱,晚上倒是五文半碗都是酒客皆为解酒。
楚亭也曾劝年纪大了便不往城中去,辛苦,两兄弟也有了营生顾得了自己。楚严不听,除雨大和节日,倒是十几年一日不停。也劝解不得,便收了铺子,自回家去,于屋中点了灯看书。
约摸过了两时辰,已是将歇之时,阿爷已经归家,倒是楚胜还未回来,按理说早该至家。楚亭欲去衙门看看,又怕错过,爷两于主屋讲了会话,便在家里先着阿爷睡下。
楚严刚睡下没多久,屋外院门变传来了敲门声。将楚严亦惊醒过来,楚亭来到院内开门,发现是楚胜衙门当差的随从,与几人自是相识。刚进屋门,看似神色惊慌,却仍是低声道:“亭哥,胜哥请您往衙门去趟。”
楚亭连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其人眼见楚严也从房中出来,便说道:“无事,有个案子胜哥想请您去看看。”
楚亭似是看出他不愿多说,内心生怕楚胜出了什么事情,也怕阿爷担心,说道:“我知晓,待我收拾下与你同去。”
便回身让楚严先休息,说是应该有什么案子得自己去帮帮,回来再告知阿爷。楚严没做多想,回屋休息了。楚亭带上刀,关好院门。便随通告之人去了。
春讯以至,城外江水更是湍急了几分,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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