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直奔同济堂二楼,嫌弃帷帽累赘,一摘扔给身后随从:“接着。”
又疾步而前,二楼别有洞天,像是天外来仙凭空塑了个花园。
明明是室内,却有飞桥流水、桃红柳绿,也有寒梅怒放、丹桂飘香,一时四季,春夏秋冬乱了时辰,聚集在这四方天地里。
她轻车熟路地走至角落房前,门没关,她人未至语先到:“师兄,有个人你帮忙救一下,快不行了,手头没急诊的活计吧——”
房里香氛扑鼻,各种花香汇聚一处,竟也不显混沌腻人,反而馥郁清甜。
窗前立了个绯衣人,在侍弄花草,和旁边的乔斜正在交谈。
他生得修眉长目,丹凤眼上勾,在眼尾处收了个轻佻弧度,煞是风流。
衣襟闲散,腰带松松一束,腰间系了个盛酒的青玉葫芦,无端有几分落拓名士的潇洒恣意。
只是转过身时,眼中精光冷厉,莫名让人想起靡丽而不详的曼珠沙华。
徘徊于阴阳交界间,不似这人间风流客。
见金繁仍旧侧耳倾听身边人的话,没甚反应,谢重姒以为师兄没听到,准备待会再说一遍。
金繁仔细听乔斜谈完,转过身,轻轻地一招手,道:“小阿姒来了?坐会……等下,哪里来的血腥味?花房重地,血肉模糊者禁止入内——”
谢重姒疑惑地道:“……是个服用过量五识散自杀的女郎,没伤痕,师兄你这疑神疑鬼的。”
金繁明显不信,看到外头简易担架上抬了个女子,身影一掠,就挡在门前。
女子面容被层纱轻掩,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截苍白瘦弱的手腕。
金繁搭上她腕脉,冷笑一声:“近几日刚堕的胎,杀胎儿也是血肉模糊的,怪不得有血味儿。她这是昏过去了?”
谢重姒显然没料到还有这回事,瞳孔微缩,道:“对。从别处接来时,已是如此。”
金繁还以为是宫妃或是贵女小姐,没好气地一掀女子脸上巾纱,道:“五识散是败家子嗑药寻欢的,能晕过去,得吸食多……”
他那句“多少”还未说完,突然一顿。
巾纱除去,露出女子的脸来。
金繁话锋一转:“望都果然盛产美人,长见识了。”
谢重姒:“……”
“宏正,救个人,你家那位稍等片刻。”金繁对乔斜道,“让他上来等吧,今儿半闭馆,医师郎中多去各处义诊了,一楼没人,冷清得很。你们在花馆这里歇下脚,我忙完便到。”
谢重姒进门就注意到了乔斜,从衣着打扮言行举止看,是望都温和有礼的世家公子。
不过竟然能和狗都嫌弃的大师兄聊得开来,想必是话有投机处。
只听见乔斜斯斯文文地谢了师兄几句,点头应道:“好,我带他上来。”
谢重姒愈发好奇,命人将担架上的女子挪入侧面药房,问道:“师兄,那人谁呀?”
“乔家老二。”金繁顺口说道,“也挺喜欢养花弄草的,我这边黑土黄泥,都是他帮忙寻来的……抬人的木架别走花房门前,换个边儿!”
谢重姒觉得“乔家”耳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她是否打过交道。
毕竟望都里富贵者如云,每个姓氏都不止一家大户。
谢重姒没想出所以然,暂且抛之脑后,看金繁手指飞快地给女子解袍除衣、把脉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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