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是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条条规划,拒绝任何打破计划的因素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父亲的习惯注定了他的许多想法和做法会在不经意间被留在这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计划表上——哪怕纸上全是缩写和不明所以的短语。
一般人、甚至是跟了父亲很久的助手,都未必看得懂这潦草的字迹所表达的含义,但周濛毕竟是周延血脉相连的儿子。他对周延的理解,或许甚于忙于工作的母亲。
“病院。”周濛盯着计划表,喃喃自语道,“原本是打算去探望谁吗?但是现在被划掉了……”
他想起父亲看了消息之后转变的神情,意识到计划的临时取消,或许和短信的内容有关。
所以,父亲原本要去看望的这个人,会和山火事件有关吗?
周濛这段时间倾力调查事件的信息,知道当年这个案件就是由初出茅庐的父亲经手办理的。而案件的受害者孩子a和b,其中之一好像没能从打击中缓过来,至今仍在精神病院休养。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被探望的对象……说不定就是当年事件里受害的孩子之一。
病院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逐渐走向腐败的人体无法控制地透露出的腥味,让人头晕目眩。
白色的走道里,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们行色匆匆。偶尔有几个脑袋上扎满电击器线路的病人形容枯槁、表情呆滞地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排在几个科室的外侧。
周濛的目光扫过积满灰尘的窗台,心里一阵忐忑,指尖忍不住抓紧了背包的带子。
在和前台出示了身份证明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有点惊讶、但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的父亲周延在过去的几年里,几乎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望一个叫做李森的病人。
「你的父亲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护士小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每次都会带鲜花和果篮来看望阿森。真希望阿森能够快点好起来……周先生这个月是不是很忙?你以前从来都没来过呢。愿意给父亲分担压力,真是个好孩子。」
——周濛欺骗她,自己是代替公务繁忙的父亲而来的。
而这位名叫李森的少年,入住精神病院的时间点,正好和他调查到的受害者之一入院的时间一致。
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踏入病房的时候,苍白的床铺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绀青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从缝隙里探入房内,从他凸出的颧骨上扫过。
周濛很难想象这具活骷髅居然和自己同龄——这个头发全无光泽、干枯如草,面颊凹陷、呼吸衰弱,眼睛里也没有光的人,看起来绝不像是在十几岁的黄金年龄,而像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中年人。
“……周濛?”
忽然,有人开口道。
周濛被吓了一跳,侧过身,才发现有人坐在墙根处削苹果。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眸注视着他,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温演?”周濛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意料之外的人。
温演也和李森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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