棽月王的车队顺着石路官道疾驰向王宫驶去,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御卫首领一入棽月,便先谴了一支队伍提前几个时辰回宫,宣告大王和王后回宫事宜,吩咐各宫及官员准备迎接。等到龙撵到达之时,王宫门前早已等候了前来迎接的内宦外官,包括王宫内外守军……初幕下,乌压压站满了人。
周梦鹤站在车头上逐一示意,风荷在车内安然小憩。
车子一直驶到后宫唯一的帝后寝宫前才停住,周梦鹤起身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风荷直接进了寝宫,谁也没有看出那银白的面具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傅元谌派来的接替者轻工甚好,方才趁着夜色遮掩,竟然躲过所有人的眼睛,钻进了马车,若不是他早已认识,几乎要将这个身形同自己相仿的人当刺客了。
“大王,明玦唐突了,只因寝宫如今全被细作控制,我无法入内,又恐王后受到伤害,只能出此下策,前来相告!”明玦脸上的面具早已去除,素着一张脸,眉头略微紧锁。
“难为你了!”周梦鹤知他所处艰难,如今自己已经回来,便好过多了。他故意放空整个王宫,就是为了引出拓勃安雄,是以在大晋一连发了两道密令,让明玦隐忍等待,就是为了一举拿下拓勃安雄,永绝后患。
两人在马车中作了简短交谈,明玦又翻身离车,悄身隐入了夜幕中。
周梦鹤抱着风荷走进寝殿,放眼扫了一遍迎候他的十二名宫娥和两名内侍:果然是全部被下了噬心毒,每个人的耳后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丝网状红血丝,或大或小。噬心毒不比一般毒药,若是意志力不够,药力便发作得快,耳后一片血红。若是意志力够强,那噬心药便发挥不了太大作用,顶多一个红点。可惜,周梦鹤观察到的,几乎个个都不小,看来,这寝宫里都是拓勃安雄的人了。
后宫西角,有一座早已多年无人居住的废弃冷宫,早已经被人遗忘,如今正是细作西青的狡兔三窟中的一窟:他们干细作的,特别还是这种见不得光的细作,多备几个藏身之地是必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了,捉住便是一个死,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
今日寝宫的宫娥来报,说是拓勃瓒终于回来了,且那王后还带着好几个月的身孕。若是他能一举杀掉拓勃瓒和他未出世的子嗣,那从此以后,他便可以摆脱细作的身份,飞黄腾达,所以此次行动,一定要成功。
西青握着从接头点取到的两个小瓷瓶,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封口,确保完好无损,而后小心的放进一个皮制腰囊中——这黑木之毒不比一般毒药要进入人体才会起作用,要是不小心沾到皮肤,便开始逐渐溃烂,坏死,最后整个人都烂没了才算完。这皮制腰囊比布的结实,就算毒漏了,也不会渗透过快。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过一会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风荷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就连在李老板酒楼住的那晚也比不上这晚,大约是终于到地点了,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蓄积已久的疲惫一下爆发了,总之,她睡得很舒服,整个人都精神奕奕。
“春桃,扶我去沐浴!”刚睡醒,身体还有些无力,她唤来一个宫娥。
棽月王宫的宫娥侍卫,只有服侍她的会说大晋和棽月两种话,是周梦鹤特意替她挑的,名字也简单,十二个人分三组,一组四个,由四季命名,春桃,春梅,春菊,春兰。其余的两组只用换前头的季节就行,比如说夏桃,冬桃。总之,为了风荷好记住,所以她一起来,闭着眼都能喊对人。
“是!”春桃上前扶住她,小心的引向屏风后。昨日大王和王后一回来,西青便对她们作了指示:记下三天中王后起居活动的每一个轨迹,交到他手中。
黑木之毒他必须亲自下,交给这些对毒性不了解的宫人,他不放心,若是还没毒到人,自己就沾上毒发,引起拓勃瓒的注意,他再想下手便难了,搞不好连命也得搭进去。
待风荷沐浴完,周梦鹤带了一个侍卫进寝宫,“荷儿!”他声调轻快,一如既往。
“何事?”风荷精神恢复了,心情出奇的好。
“这是明玦,会说大晋话,且少时在京中住过几年,算是你在棽月的家乡人了,我特意给你带过来,一则在你身边服侍,二则让你别太想家。”
风荷略微吃惊,周梦鹤给她塞男人?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曾净身?”她试探着问。
明玦的脸有些泛红:“未曾净身。”
风荷放下心来,她总觉得那些净了身的,心理或多或少都不健全,如今这是个正常人就好办了,说话办事不用顾忌太多。“行了,你就留下吧!”周梦鹤特意给她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她相信他,所以不相问。
明玦留了下来,主要是起保护作用,他也同周梦鹤第一次进来一样,将所有宫人都暗中视察了一番,心里好有个数。
西青在第三天的时候收到宫女递来的纸条,上面详细记载了王后这几日的作息情况,行动路线,以及同拓勃瓒相处的次数和时间。只是,其中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引起了他的警惕:大王新赠王后一名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下毒
已经有十二名宫人了,怎么还会新增侍卫?莫不是察觉到自己的动静了?西青考虑再三,决定再等三天,目标主要是盯着这名新增加的侍卫,看他有无异常,可惜噬心毒下法繁琐,需三次换血才能养活毒虫,如今再对这名侍卫下毒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按兵等待。且拓勃安雄早已急不可耐,让探子催他快些动手,他再拖延也只能有三天时间。
明玦也在等待,周梦鹤未免不引起西青的疑心,每日照常上朝理事,白日里保护风荷一事就交给了明玦,他每日瞧着无所事事,只用逗王后开心,那一身绝世功夫也隐藏得极好,看在宫娥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大王找来给王后打发时间用的闲人而已。
连着三日,西青收到的关于明玦的线报都是一样,又耐不住拓勃安雄的猛催,他决定动手了……
如今风荷在白日也能频繁的感觉到胎动了,主要集中在午时前后,不时就能摸到肚皮上滑过或者鼓起一个小包包,很是有趣。吃得也比以往要多,动不动就饿了,御膳房本来已经给王后早晚多加了两顿小点,没料到她还是喊饿,只得放弃那些规矩,三五不时派人送吃的过来,风荷一边受用一边担心身材走样,每次吃了东西都要出去溜达一圈,找个心理平衡感。原本周梦鹤舍不得她到处走,可莫老太医说多走动对胎儿和孕妇都有利,他也只得默许,不过,明玦是绝不离身的,走哪都跟着。
西青掐着时间躲在繁密的青藤后,盯着花丛中的石路,等待目标的出现。王后的作息规律他早已了熟于心:午休后必然会享用点心,然后出来转悠一番,而这青藤缠绕的半拱形长廊,又凉爽又遮阳,深得王后喜爱。他等在此处,只待人走近,洒出毒液,便可看好戏了:孕妇体弱,只消一滴,沾到皮肤便可香消玉殒。届时拓勃瓒伤心欲绝,神智失控,有得是另行下毒的机会。
明玦紧随风荷身后,慢慢的,离西青藏身之处越来越近。西青用了龟息功,敛去了气息,是以明玦似乎无从察觉,仍旧不紧不慢的跟着。风荷的脚步靠了近来,西青透过叶片间的间隙,用带着特制皮质手套的手举起瓶子,另一手快速同时去除蜡封,使内力瞄准王后射洒出去。
风荷身形一晃,还来不及出声便倒了下来,身后的明玦惊愕的扶住她,吓得声音都颤抖了:“王后娘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西青见已得手,立刻连同皮质手套一同翻转脱下,包裹住毒瓶,丢入一旁早已挖好的小坑里,三两下盖上土,压严实,而后迅速抽离此地。听着声后传来的呼喊声以及嘈杂的脚步声,他脸上闪过一丝嗜血的得意之色:只可惜,好一个美人儿,半柱香后就得变为黑紫尸体一具了。
风荷刚被抬进寝宫,周梦鹤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莫太医也同时赶了过来,拿起风荷的手把了一下脉,而后噗通跪到了地上:“大王节哀!王后娘娘已经失去心跳和气息了。”老泪纵横。
“荷儿——”周梦鹤仰天长啸,状若发狂,搂着风荷的身体不撒手。
明玦和众宫人一块儿跪着,神情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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